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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口,陳籌頓時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偏偏他的肚子在此時極其應景地,咕——
陳籌臉驀地有點燙,狠狠拍自己肚子一下:「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又沒問你!」
離綰撲哧一聲,抬起了帶著淚痕的臉,笑容如盈著露珠的杏花:「若餓了,就去吃些東西罷。」
邵知縣站在公堂門口,覺得自己肯定沒睡醒,要不然,正上首明鏡高懸大匾下端坐的,怎麼會是那個橫貫古今,在公堂上跳了不只一次大神的瘋子。
知府大人還跟個小學童一樣,畢恭畢敬站在他身邊。
瘋子的那個瘋侄兒也在,旁邊還立著應該蹲在小黑牢里的張屏,高知府居然含著微笑凝望著張屏,眼中盈滿關愛:「本府此前種種,乃不得以,並非有意為難你。你可莫要怪我,都是鄧大人吩咐的,要怪就怪鄧大人。」
那瘋子道:「若道啊,你真會推諉,本寺幾時讓你這麼拿捏他了?」亦笑著看向張屏,「回頭一定跟高知府要張表功折,你應得的。」
高知府道:「肯定有,肯定有,這個不勞大人提醒,亦不需他開口要。」
瘋子摸了摸短髭:「好,本寺回京後,時刻關注著。」
高知府嘆道:「鄧大人這句話壓下,本府不睡覺也得把摺子寫出來。」
那瘋侄兒就在一旁笑,張屏仍是不吭聲站著。
呵呵~~這夢太神奇了。邵知縣又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李主簿在身後偷扯他袖子,悄聲道:「大人,大人,快跪!快見過寺卿大人!」
寺……卿……?邵知府一時迷濛。
李主簿再頓頓他袖口:「我的大人呦~上面那個確實就是大理寺卿鄧大人!」
大理寺卿……鄧大人……
鄧——鄧緒!
大理寺卿鄧緒大人!!!!
邵知縣陡然一激靈,恍被天雷劈中天靈蓋,剎那回神,雙膝一顫一軟,忘記腳邊就是門檻,一個蒼鷹撲兔勢扎倒在地,掙扎匍匐進門檻。
「下~下官~~宜平知縣邵志通參見鄧大人!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大人恕罪!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大人恕罪!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大人恕罪!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大人恕罪!……」
鄧緒一揮手:「罷了罷了,本寺奉旨查案,微服到此縣,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應是本寺向你賠不是才對。兩進縣衙,倒給本寺辦案增了不少方便,算來是你有功,何來請罪之說?快起身起身~~」
一股暖流從心窩湧進了邵知縣的眼眶。
鄧大人!傳說中的鄧大人!果然就和傳說一樣英明、寬厚、睿智!鄧大人!!!!
「下官謝大人關愛!下官謝大人關愛!!下官謝大人關愛!!!……」
鄧緒又費了一番口舌,方才安撫了涕淚橫流的邵知縣,再看向高知府:「汝審,還是本寺審?」
高知府道:「大人在這裡坐著,下官哪敢露拙,且此案下官真是一知半解,正待大人堂審時,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大人請。」
鄧緒又一笑:「那就升堂吧!是這樣說的麼?大理寺的做法,恐與地方公堂不大一樣。」
高知府忙稱是,鄧緒將笑一斂:「不必行其他繁文縟節,將案犯押上。」
幾個身著玄衣勁裝,頭戴小紗冠,腰佩長刀,腳踏皂色官靴的男子押著一個頭戴黑布袋的人進了公堂,掀開黑布袋,露出唐書吏的臉。
邵知縣心裡一緊,腳心發汗,怎麼縣衙里的又給逮起來一個,這是一個都跑不掉的徵兆麼?
唐書吏一臉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從容,緩緩睜開本是閉著的雙眼。
鄧緒道:「抓你真是不容易。能否告訴本寺,你到底是誰?」
唐書吏道:「閣下又是哪位?本來曾與我一樣,是這堂下客,怎又端坐上首?連是誰都不知道,就扣押問罪,豈不荒唐?」
鄧緒點頭:「果然好口才,不愧造謠謀逆的骨幹。」
邵知縣頭殼嗡的一聲,謀……謀逆!!!
宜平縣!唐書吏!!謀逆!!!
嗝——!
李主簿一把扶住邵知縣:「大人,鎮靜。」
邵知縣雙腿冰涼,幾無知覺,漫天飛舞的七彩小星星中,唐書吏的表情依稀仍平靜從容。
鄧緒瞥向那幾個玄衣男子:「逆賊的同夥都拿住了麼?」
玄衣男子之一行禮道:「回大人的話,逆賊合宅一個都未曾漏網,但屬下不夠快,自盡了兩個,請大人責罰。其餘全部扣押。」
鄧緒抬了抬手,讓玄衣人平身,又看向唐書吏,眼中卻有悲憫:「從祖到孫,闔家滿門,累積四代,居於此縣,只為了謀逆,連你尚不足十歲的幼子亦牽扯在內,何必。稚童無辜,此時回頭,你罪雖不可免,但家人或可得赦。到底背後指使,是什麼邪黨,什麼教派,快快從實招來。」
唐書吏仍是一臉平靜:「小人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大人這樣的人物要給小人這般的草芥定罪,隨便羅織個名目便可,又何必多費口舌?」
鄧緒挑眉:「你不是不知道本寺是誰麼?這時倒稱大人了。」
唐書吏居然微微一笑:「端坐堂上,這般氣派,這般指鹿為馬的作風,小人雖不知閣下姓甚名誰,但必定是位大人,當今朝廷貫產的好大人。」
鄧緒道:「語氣如斯怨憤,便將你對當今朝廷的見解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