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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廬頸上青筋暴起:「夠了!」狠狠看向堂上,「你們想聽什麼,我全說,求你們放過我娘!」
姚夫人猛回頭:「孽子,怎可如此言語!你之前背後的那些舉動,當你爹與我不知麼?還有些未曾燒掉的紙頭,我都藏著!要等為娘拿出來,你才肯說實話?!」
姚廬緊咬牙關。
張屏開口:「地宮中,蒲離離住過的石室內,有兩根胎髮筆,兩個嬰兒的衣物。其實她當年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他向蘭珏遙遙一禮,蘭珏緩聲道:「東真國雖從中原習俗,但畢竟是蠻夷之邦,亦有許多夷俗,譬如視雙胞胎為不吉。史料載,東真國視雙生子為妖伴子生,即雙生子中早生的那個孩子是借形的妖,需殺妖洗子,取此子之血塗洗幼子,方能驅邪淨魂。狠毒蠻俗,令人心驚。」
張屏肅然點頭,接著道:「但是蒲姑娘不會殺自己的兒子,所以她生下兩個孩子後,將一個孩子留在了她身邊,另一個跟隨其父。姚廬,你在東真國人的眼中,是妖的後代,他們不會真的把你當做王子,也因此,姚員外才……」
姚廬搖晃了一下,大喝:「胡說!」
姚夫人再狠狠給了他一掌:「愚蠢的小畜生,大人說的是真的!」
姚廬雙唇顫抖,張屏道:「告知你所謂身世之謎的人,從不曾把你當做親人,他們會殺你爹,也會殺你。之所以找你,是因為你的兩位兄長年歲長於你,赴過科舉,或可能知道真相。」
而十八九歲的少年,正是單純又熱血,極易被忽悠的年紀。
姚廬臉色由黑紫轉為灰白,姚夫人再叩首:「大人,可否容民婦先陳稟前情?」
王硯撥了撥杯中浮葉:「所謂前情,其實本部院與張知縣盡已查得。張屏,你說罷。」
張屏答喏,先拿起一枚鏈墜。
「此墜自蒲氏女遺軀中所得,是她為保住情郎的秘密,臨死前吞下。此墜乃番邦樣式,亦能證明蒲氏女所愛之男子的身份。」
身為守護和王墓秘密的蒲氏之女,卻愛上了宿敵東真國的後人。
如何邂逅,並不難推測。東真國人一直在尋找和王墓,而就在這時,遇上了蒲離離。
因而,蒲離離在父親的牌位上,慚愧稱自己為不孝女,牆壁上哀婉的詩句,也流露出了她的苦澀。
註定的不得相守,不得善終。
「蒲氏女在地宮中,拼死放下了石牆,令兇犯公羊遜、佟杉、屠某等人暫時不能找到她的兒子,其子順利被人救走。而後,變成了姚存善之孫,即本案死者姚叢之父。」
姚岐掙扎了一下:「大人是說,先高祖雖……卻又救下了……不可能,戶籍上明明白白,先高祖之子即先曾祖,名諱上姚下跡,先祖父乃先曾祖之子。」
張屏道:「令曾祖姚跡,只是虛有個名字而已,世上並無此人。救下令祖父,你稱為高祖的,也並非真正的姚存善。」
姚岐趴伏在地,再度半張著嘴愣住。張屏又拿起一本書,卻是姚家珍藏的那本《青烏經》。
「令高祖帶著令祖避居他方多年,後來卻又回到此地,應還是為了和王墓。這本書中字跡,是其為了破解和王墓真正所在而留下。但,查閱舊檔可知,姚存善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一應文書,俱是按指印畫押。」
張屏再自漆盤中拿起一張紙:「而這本《青烏經》上的字跡,與珠搖樓中遺存的連珠姑娘的筆跡,一模一樣。」
姚岐只覺得整個世間都碎掉了,然他已露不出更震驚的神情。姚廬也渾身一抖,直勾勾盯著張屏。
堂下縣衙諸人亦不禁目瞪口呆,謝賦又脫口道:「大人的意思是,姚員外的先祖其實是……」
張屏緩緩點頭:「帶走蒲離離之子,後來又返回鎮上,創下今日姚府的人,是冒用姚存善之名的姚連珠。」
第156章
姚岐的嘴像躺在河灘上的魚一樣開合,他僵僵轉頭,卻見姚夫人匍匐在地,垂淚不語。
張屏亦望著姚夫人:「夫人知道這件事。」
姚夫人嘆息一聲:「大人竟連這般隱情都推測得出,民婦怎敢欺瞞。民婦本在婆婆面前發誓,縱若粉身碎骨,也絕不泄露半個字。罷了,一概報應,皆由我來擔吧。」
她閉上眼,兩行淚自眼角滑下。
「二十多年前,民婦嫁入姚家,祭祖時,民婦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家中為先祖做法事,只請尼姑女冠。婆婆與民婦可同公公及先夫一道祭拜。家祠內還有兩間靜室,各供奉著兩塊無名牌位。公公與先夫去其中一間祭拜,婆婆帶著民婦到另一間。有一年,幾個路過豐樂的胡商在壽念山附近遭了匪寇,公公與先夫格外不安。之後不久,民婦生了長子涵兒,那年家中祭祖格外隆重,而後公公命將那兩間靜室封起,絕不再讓涵兒及其他後人知道。」
張屏點點頭。
那兩間靜室,想來一間供奉的是蒲定與蒲離離的東真國情郎,另一間供奉姚連珠和蒲離離。
「民婦那時心中便有許多不解,但婆婆與先夫均不告知實情。後來公公過世,有一年二子岐兒出疹子,病得十分重,某日晚上,民婦發現婆婆在祠堂中對著先祖牌位燒一些女子衣物,還禱告說這些年不曾祭拜,請勿怪罪,這也是為了後人平安。民婦前去追問許久,在婆婆面前立下毒誓,婆婆方才告知民婦,先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