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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兩幅圖均出自這位張大人的手筆,謝賦瞅著那和小兒畫的草垛一樣的山體,不在內心多做評價。
張屏在慈壽觀的位置點了一下:「若是棺材埋在此處呢?」
那道人立刻道:「費這麼大事布局,不擱在正好的位置,不是脫褲子放屁麼!」說罷抬眼看周圍,拱了拱手,「貧道鄉野散人,言語粗鄙處,諸位官爺施主勿怪。」
謝賦眯眼:「這位道長是何意?難道暗指圖上所繪之處是什麼風水局不成?只是這裡早已不是圖上畫的這樣了。」伸手在圖上點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而今都有房屋樹木。」
那道人向謝賦再一揖:「這位大人看來也是行家。但恕貧道直言,這個局已經成了,加上的這些,並無破解的作用。」
謝賦冷冷道:「本縣不懂什麼風水,亦不信什麼風水。樹長在哪裡,房子蓋在哪裡,還能管得了人生病發財,真是無稽之談。此處而今香火旺盛,繁盛得很。」
道人一怔:「這裡,還是寺觀?」
廊下的衙役們也愣了。難道張大人找了個道士在看姥姥廟的風水?
眾人瞧瞧張屏,再瞧瞧一臉冰霜的謝賦。山雨欲來,烏雲壓頂,暫不吱聲為上。
張屏點點頭:「嗯。」
那道人嘆道:「歹毒,太歹毒了。永不翻身,永絕其戶。」
張屏望著他:「有無可能,是偶然湊巧?」
那道人回看著他:「誰家葬棺挑這麼個地方?雖然師父他老人家的本事我沒學到多少,我腦子笨也不咋會讀書,但這個局我還認得。只是萬想不到世上,真有人下這樣的手。」
張屏緊皺起眉頭。謝賦掃視他和道人,霍然明白:「哦,原來知縣大人請了這個道士,就是找理由動慈壽觀。」這麼多人都看著了,他也就徹底豁出去了,「張大人,你是非要誰也活不了?慈壽觀是太后娘娘要上香的地方,保我豐樂一縣風調雨順,民生安樂。毀了那裡,大人能有什麼好處?」
眾人皆驚。那道人一臉愕然後退一步,嘴張了張,顫聲道:「這……張,張屏,你可別坑我,你讓我看的是什麼地方?貧道,貧道今天才到這裡,貧道方才只是看那圖紙說話,貧道什麼也不知道!」
亦有衙役跪了下來:「張大人,謝大人說的,可是真的……?小的本沒有什麼說話的資格,但……請大人凡事三思!」
其餘的衙役都撲通撲通跪倒。張屏皺眉,柳桐倚上前一步:「在下乃是外人,尚不甚明白。不過……在下想,張大人也許只是想要修繕寶觀。太后娘娘上香之事,絕不容閃失。寶觀當須先打掃修繕,誦經除塵,方可恭迎祭禮。」
他邊說邊詢問地看了看張屏。張屏的嘴唇動了動,柳桐倚又望向那道人,拱了拱手:「道長方才可是看出這圖上有些什麼風水忌諱?容在下再多話一句,若有關礙,儘快修去甚好。一為吉祥,二為平安。張大人也休要怪我多事。」
方才帶頭跪下的那位衙役立刻道:「啊……這位……這位公子說得甚是。小的該死,是小的誤解了大人的意思。」啪,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連連叩首,「請大人恕罪。」
其餘衙役跟著叩首,連謝賦都勉強一揖:「若是如這位公子所說,是下官錯了,下官向大人賠罪,方才逾越冒犯之處,任憑責罰。」
張屏沉默地站著,以前蘭珏曾和他說過,官場之中,有些事,必須要變通。
此時,他體會到了。
片刻後,張屏吐出幾個字:「封山,挖樹。」
謝賦的表情又一緊,但沒有說話。跪地的衙役們略僵了一瞬,而後領頭的那位立刻叩首:「遵命,小的這就去傳大人之命!」
張屏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身後的小廳。柳桐倚和那個道人隨了過去。
廊下的衙役們,除了前去傳令的之外,其餘的也識相地退下。只有謝賦進退不得,仍在廊下站著。反正這也是活在世上的最後一時了,他就權當自己是個厲鬼,緊緊盯著這姓張的。
進得廳中,柳桐倚抬袖向道人道:「是了,實在失禮。在下柳桐倚,還未請教道長尊號。」
道人一揖還禮:「無量壽福,貧道無昧見過施主。貧道與張大人乃是同鄉,自幼相識。」
張屏道:「我是,被師父撿進了道觀,與嵋哥一起長大的。」
無昧道:「已是出家人,不當做俗名了。」
張屏道:「嗯,師兄。」
無昧嘆了口氣:「唉,就是在你進京趕考後,朴忘子道長突然仙逝了,觀中多出一個空缺,我就出家了。沖陽接了朴忘子道長之位,眼下已是監院了。」他再呵呵笑了一聲,「你是個俗緣福分大的,就該走科舉這條路,師父算的再不會有錯。」
張屏亦笑了一下。
柳桐倚聽來,張屏出身及他和這位師兄之間應該頗多故事,他外人在場,自不便多問多聽,就又向張屏道:「請張兄莫怪我方才多事。」
張屏道:「是我該謝你。」
柳桐倚幫他解了圍,只是現在這樣,其實才是真的欺瞞太后,怕是後面更棘手。
柳桐倚道:「太后上香,真是大事,若是姑父現下在這裡就好了。」
張屏道:「那觀上不得香,是假的。」
無昧倒抽一口冷氣:「阿屏祖宗噯,別說這樣的話!哥可不想交待在這裡!那是太后啊,你眼下就是個知縣!你給我看的那張圖怎麼……我不是怕事,但你可別這麼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