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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維卷和呂仲和都捧著燴麵片唏噓嘆息。
出了大牢,張屏走到當日的試場外,徘徊了一陣,守門的幾個差役向他道:「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快走快走。」
張屏道:「學生只是想進去看看,幾位可否行個方便?」
差役道:「就是因為總有你這樣的人,我們才天天要守在門口,天黑都不能回去!再看十遍考場,落榜了還是落榜了,三年之後再來吧!」
張屏被轟到一旁,繼續在對面街邊轉悠,過了一時,只見一乘藍布轎子從門內出來,一個穿著小吏服色的人上了轎,轎子晃晃悠悠向著城北去了。
張屏在路邊的餛飩攤前坐下,要了一碗餛飩,一面問攤主道:「剛剛離去的,是哪位大人?」
攤主笑道:「看你這讀書的公子,在京城呆了這麼久,連官服都辨不出?剛剛那位是試院的掌吏孫大人,雖然不是真正的官兒,一個正經的縣太爺可都比不上他。」
張屏道:「這位大人看來不太好見。」
攤主打量了他兩眼,道:「尋常人等,難。這位孫大人有個叔父,在禮部蘭侍郎家做管事,一般人的面子他都不買。」
張屏點點頭,低頭默默吃餛飩。
天將黑時,蘭珏從衙門回到家,轎子到了府門口,小廝在轎外道:「老爺,上回那個送粽子的窮酸又來了,要轟他走麼?」
蘭珏淡淡道:「讓他跟著進府。」
蘭珏進了府內,換下官服,方才到了偏廳,張屏杵在廳中央,揖道:「學生見過蘭大人。」
蘭珏微微頷首,指向一邊座椅:「不必太拘謹,坐。」自在上首的椅上坐了,張屏這才蹩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侍婢捧上茶,蘭珏道:「你今日來找我,究竟因何事,盡可直言。」
張屏垂下眼皮道:「學生想問蘭大人,貴府的帳房一職,還有無空缺?」
蘭珏不禁笑了:「你那日不想過來,所以帳房已經另找了人。眼下只有廚房裡缺人,可怎麼好?」
張屏抬眼望著他:「學生會做飯。」
蘭珏含笑道:「我知道你會做飯,但廚房終究不是讀書人該進的地方,我也不會這麼埋汰你。這樣罷,我兒蘭徽頑劣,一個西席管不住他,你先幫吳士欣幾日,我再替你安排其他事,可否?」
張屏站起身,躬身道:「謝蘭大人。」
蘭珏又道:「若非你的字跡與學問都有些死板,讓你直接教徽兒也未嘗不可,其實不論學問還是做事,稍微活泛些,都更有好處。」
張屏低頭道:「學生謝謝蘭大人教誨。」聲音仍然死板板的。
蘭珏微笑道:「你回去收拾東西,隨時都可以搬過來。」
張屏回到住處,收拾好衣物,第二天搬進了蘭珏的府中。
蘭珏去司部衙門前,已吩咐過管事的,孫管事和顏悅色地帶他去了已經安排好的廂房,還帶了裁縫替他量身,做新衣袍。
蘭徽的西席先生吳士欣比張屏大了三四歲,是南方人,白白淨淨,脾氣極好。他教蘭徽,本來就沒太多事,便只讓張屏幫他整理蘭徽的功課。
吳士欣帶張屏去見蘭徽,蘭氏父子都生得極其漂亮,但蘭徽與蘭珏長得並不太相像,反倒和張屏有過一面之緣的柳桐倚有些神似,蘭徽打量了一下張屏,不感興趣地繼續埋頭盯著書本。吳士欣給他講書,他懨懨地聽,手裡的書半天不翻一頁。
講完一堂課後,吳士欣悄悄向張屏道,徽少爺前幾天去柳府撞了鬼,最近都不精神,身上還常常青一塊紫一塊,著實有些蹊蹺。
吳士欣去如廁,讓張屏看著蘭徽做功課,蘭徽在紙上軟趴趴地亂塗,張屏把住他的手,將他握筆的姿勢扶正:「習武須得循序漸進,太急於求成,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蘭徽手一抖,猛地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的。」
張屏的視線淡淡掃過他紅腫的手邊跟袖口露出的青印兒,並未回答,面目表情地盯著著蘭徽泛黑圈的雙眼:「連夜修習內功,更不可取,精氣神虧,凡事無所成。」
蘭徽眨眨眼,抓住他的袖子:「別,別告訴我爹……」
張屏摸摸他的頭:「暫不要熬夜,劈磚頭,練輕功。」
蘭徽立刻點頭。
晚上,蘭珏回到府內,發現蘭徽居然挺樂意多出一個張屏教他,不禁有些意外。
蘭珏用完晚飯,沐浴完畢,到後園散步,聽見假山後隱隱有說話聲,依稀是孫管事在嘆息:「……你的境遇,著實可憐,但在府里祭拜,萬一被老爺知道了,你的飯碗也就沒有了。也罷,我有個侄兒,在試院做事,我看能否叫他帶你進去……」
另一人的聲音飽含著感激道:「多謝孫叔。」居然是張屏。
蘭珏不動聲色地繞路回到小廳內,吃了兩杯茶後,才著人把張屏叫來,屏退左右,含笑道:「本部院之前說你死板,竟是看錯了你。你為了查案,居然想著了在本部院的家裡找門路。」
張屏耷著眼皮站著,不吭聲。
蘭珏的雙眉挑了挑:「你哄孫管事的活泛都到哪裡去了?你家有哪位先人,要到試院中祭拜啊?」
張屏悶聲道:「學生不敢欺瞞大人,學生想知道殺馬廉的真兇到底是誰,才要進試院查看。」
蘭珏擱下茶盞:「馬廉一案,自有刑部在查,你信不過王侍郎,想要自己查也罷,本部院記得,馬廉是被仇殺,與試院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