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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冷冷道:「她那時確實有些躲著我。我當時未曾想到,她竟住在地下,終於還是有一日,被我發現。然而……」
老者的瞳孔一縮。
「那邪魔也回來了!」
「我仍不是那邪魔的對手,還是她驅走了那魔。我怕她法力損耗,又會因此不見。恰好虛真為了尋找他師兄,到了此地,我便向他詢問有無驅魔之法。」
可恨虛真道行有限。
最後她還是,還是……
老者再又發出痛苦的嘶吟。王硯向堂上道:「此案大概已經明了。張知縣,你便將案情始末從頭捋一捋罷。」
張屏肅然頷首。
「此案源頭在楚朝末年。楚朝和王死後,所葬陵墓位置未有準確記載。傳聞番邦東真國的秘寶隨葬在和王墓中。幾百年來,東真國遺族及許多想著寶藏的人皆在找尋和王之墓。」
堂中一片沉寂。跪在旁側的屠捕頭一哆嗦,膝行兩步,連連叩首。
「大人,小的及全家確實不知祖父當年做下的事跟前朝王爺的墳有關!求大人明鑑,求大人明鑑!!!」
王硯微皺眉,兩名刑部捕快箭步上前,將其再拖回一旁,塞住了嘴。王硯向張屏抬抬手:「繼續。」
張屏平板板地緩聲道:「本朝開國時,現慈壽村所在因地動塌陷,便有人覺得,那裡就是和王地宮所在。一道人易陽子繪製了找尋和王墓葬的圖紙進獻給太祖皇帝,卻被太祖皇帝拒退。易陽子便也未再尋找和王墓,一生在上化觀修道。」
蘭珏起身向京城方向遙遙一拜:「太祖皇帝聖明仁德令心懷貪慾者返歸大道,微臣等聞之,嘆服涕零。」
眾人皆跟著遙拜讚頌。坐下後,張屏再接著道:「慈壽村地下,確實有個地宮,被當做慈壽姥姥供奉的女子蒲離離與其父蒲定,皆是和王僕從的後人,以『仆』為姓,隱姓埋名於村中,看守地宮。有覬覦和王寶藏的,或是東真國人,皆被蒲氏所殺,剪其髮供奉於地宮和王像前。」
堂中豐樂縣衙眾人再度內心激浪翻騰。
戶房掌書出列:「大人,除卻蒲氏,慈壽村其餘村民皆是老實本分,來歷可考,更有許多是開國時跟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立過戰功的兵士後代,應與楚朝無干。乞請明鑑!」
張屏點點頭:「本縣知道。」
王硯擺手:「朝廷辦事,刑部查案,向來論事實,辨清濁。清清白白者,自不會冤枉,不清白的,也絕不可能漏網,放心罷。」
戶房掌書兢兢退下。張屏繼續道:「淳和十二年,上化觀中的道人准真得知了慈壽村可能有和王墓一事,與另一名道人同來尋寶,二人皆被人所殺。前日從蒲氏舊宅附近掘出三具屍首,其中兩具埋在一處,皆穿道人服飾,一具屍骨上殘存的飾物已交由上化觀辨認過,應是准真之物。准真久久未歸,上化觀報導人失蹤,據刑房記錄來看,當時的知縣推斷這道人可能被蒲離離之父蒲定所殺。」
此事疑點一,來了兩個道人,上化觀只報了一個失蹤。另一個是誰?
疑點二,為什麼斷定是蒲定,而後又更改?
「另一具屍骨身上已無證物可考,衣服布料質地與准真相同,髮簪與配飾不同,兩具屍骨埋在一處,都是被人從背後偷襲致死,故推測兩人應是結伴而來,同遭暗算。另一道人或許是上化觀中掛單的雲遊道人。看其骨骼,比准真高大許多,顱骨足骨亦略異於常人,或許身有番邦血統,但僅是可能,無證據能確實證明。」
王硯放下茶盞:「就先當他是罷。接著說,這兩人像不像是蒲定所殺?」
張屏道:「回大人話,下官推斷,這兩人應非蒲定所殺。」
眾人再愕然,王硯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屠捕頭身上,屠捕頭再打了幾個冷戰,可惜正被牢牢按住,只能嗚嗚兩聲,連連點頭做叩首求饒狀。
堂上張屏繼續道:「從地宮中的斷髮證據來看,蒲氏殺人,定會剪去其發。地宮中有許多頭髮,卻難尋屍首,應是蒲氏有特殊的毀屍滅跡方法。」
但是准真和另一道人的髮髻都是完好的。
「蒲氏守護和王地宮數百年未被發現,行事十分謹慎縝密,殺完人後埋在自己家附近,並非明智之舉。無名道人是被人從背後敲碎顱骨致死,他的身形十分高大,他被殺時,應是坐著的,兇手是他熟悉之人,他不曾防備。而准真臂骨脊骨皆有傷,應是被擊倒後再被利器殺死。准真和無名道人並非兩人來尋寶,他們當時還有一個同伴。」
這個人,是誰?
老者哼了一聲:「淳和十二年,老夫只有幾歲。」
王硯道:「這一段沒你什麼事。其實在整個大案子中,汝不過一小卒爾。」
老者猛一抖,怨毒的目光扎向王硯。
張屏掀開了又一個證物托盤上覆蓋的白布。
「准真與無名道人的襪子皆由一種特殊的油布所制,無名道人足上的靴子是皮的,外有一層油膠,鞋中墊了硬革,可防水防蟲,應是為下墓穴而備。在土中埋了數十年,竟腐爛不多。但准真腳上,卻是一雙屐,屐面和袢繩已腐,唯殘餘些許麻絲。」
豐樂縣衙眾人都疑惑地看向案上。
謝賦忍不住向堂上一施禮:「下官斗膽插話一句,大人推斷無名道人可能是番人,與東真國有關,鞋不像襪般容易縫製,兩人襪相同,而無名道人穿皮靴,准真穿了屐亦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