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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屏道:「大牢之內,並非只有此案犯人。再則,即便大人有令,按本朝律法……」
高知府喝道:「莫和本府扯什麼律法!」
張屏道:「大人,律,國之綱,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皆要遵從。」
高知府徑用手一擊桌案,噌地起身:「且閉上爾的嘴!你昨日擅入天牢,牢中疑犯便死了幾個,你來告訴本府,這是怎麼回事!!!」
張屏仍未低頭:「敢問大人,死的疑犯是哪幾個?」
高知府臉都青了,案旁的邵知縣忙道:「張屏,你就老實回答大人問話吧,唉,死的幾人,還有個幾歲大的稚童,何其無辜,兇手何其殘忍!」
張屏臉上閃過一絲悲憫,仍是看著高知府:「大人,可有人證物證,能指認下官曾接觸過死的幾人?」
高知府臉色鐵青,緩緩坐下。
張屏繼續道:「下官乃大人屬下,但若要問罪或免職,按本朝律令,須上報三司吏部,大人不可自判。」
高知府緩緩點頭:「好,好個不能自判。但……」神色陡然一厲,又一砸驚堂木,「本府雖不能將你就地摘下烏紗定罪,卻能將你責問收押!」喚來侍從,命將張屏和劉書吏拖下收押。
邵知縣拭汗道:「大人,不再多審一審?」
高知府臉上厲色一收,忽而微微一笑:「本府抓這麼多人進牢,本就是敲山震虎,他果然嗅餌而出,慢慢再看有何伎倆!」
邵知縣一愣:「竟是……大人預料之中?大人高明!真當世神斷!」
高知府笑意淡去,又一嘆:「可惜那被害幾人。亡者可還有家人?」
邵知縣道:「是賣燒餅的一家,前幾年搬來,無甚親戚在本縣了。」
高知府嘆道:「那就縣裡安排厚葬吧。」邵知縣領命而去,高知府又喚過侍衛頭領:「那對瘋叔侄,干係重大,本府覺得,留在本縣不甚妥當,你等速將這二人押送州府。」
侍衛亦應喏離去,高知府退堂。
東方天空,墨藍透白,漸染緋色,晨曉已至。
趙書吏走到牆邊,撒出一把小米,幾隻鴿子撲稜稜飛下,啄食小米,趙書吏俯身緩緩撫摸鴿子,眾鴿食盡小米,撲稜稜飛走。
趙書吏撣撣衣袖,轉過身,身形一僵。一群州府侍衛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站著。
為首侍衛道:「在作甚?」
趙書吏施禮道:「早起餵……喂喂鳥……」
侍衛道:「是,大冬天裡,掌房起得早,鳥也起得早。」掏出鐐銬,「知府大人亦等著和掌房早些聊一聊。」
清早,鄧緒和柳桐倚被州府侍衛推向囚車。
一個侍衛捧著那把折斷的紙刀從車邊過,萎靡蹣跚的鄧緒忽而雙眼一亮,挺起胸脯:「青龍偃月刀!關某的青龍偃月刀怎的成了這副模樣!!!哇呀呀——」
柳桐倚道:「將軍,此刀乃打鬥之時誤折,可見將軍內功精進,竟連青龍偃月刀都能震斷!」
鄧緒皺眉:「真是關某做的?怎的無印象?」
柳桐倚道:「真的,軍師已命人選天玄金石為將軍鍛造新刀,名曰忠肝義膽刀。」
鄧緒點頭:「嗯,此名足可匹配關某!」
侍衛不耐煩喝了兩聲,推搡他二人,鄧緒待要咆哮,柳桐倚又道:「將軍,這是送你我還蜀,東吳多有不甘,莫與他計較。」
鄧緒哈哈一聲:「關某之刀,豈斬鼠類?」昂首闊步登車,柳桐倚遂入,一隊侍衛縱馬環護,往州府方向去。
侍從遂報高知府,高知府正在審趙書吏,聞之略頷首。
趙書吏跪地痛哭,說不明白為什麼被抓,他每天都出來餵鴿子。他家娘子素厭禽鳥,不准他養,他就常在袖中裝些小米,遇到鴿子便逗弄。聽聞縣衙有事,清早趕來,見圍牆上停著幾隻鴿子,不知是誰家的,放出籠甚早,不禁取米逗之。
高知府道:「一番言語,漏洞百出,本府都懶得一一駁斥。」命將趙書吏單獨收押。左右勸高知府小憩片刻,高知府道:「也罷,你們也都累了,各去眯一會兒。」
邵知縣命人取來早膳,高知府略用了些許,暫去休息。
邵知縣自也眼皮亂打架中,李主簿勸他道:「大人先去歇一歇,我等昨晚回去睡了一時,早上聽說張大人犯事了才過來的。大人一直同知府大人辦案,都連熬兩夜了。」
邵知縣跺腳:「本縣如何睡得著!四房書吏被抓了兩個,更有個張縣丞!怎麼會有這般事情!怎麼會有這般事情!」
李主簿道:「大人,事已經有了,急也無用。知府大人英明,這些應不會連累大人。大人緩一緩精神,才好協助知府大人查案。」
邵知縣嘆了一口氣,睏倦交加,整個人都木了,應答遲鈍,這樣下去的確更容易出紕漏,便拍拍李主簿肩頭:「這裡先勞累你盯著一時,但有動靜,立刻知會本縣。」
從縣衙回宅子不過幾步路,但邵知縣不回去,命人抬了張木床在離高知府小憩處不遠的角落小屋,弄了副舊鋪蓋,和衣暫眠。
陳籌上了另一艘大船,恨不得船上木槳都化成翅膀,凌雲追上之前的那艘。隔一時就到甲板上轉一圈兒。他臨時上船,沒訂到單間,只在下艙大通鋪有個床位,艙中濕冷,腌臢無比,男女吵擾,小兒啼哭聲不絕於耳。陳籌在鋪上坐了一時,忽覺腿癢,從神遊中驚醒,隱有小物在肌膚上奔跑,應是虱子從鋪上爬入衣縫。陳籌趕緊抖衣,發現旁邊的老漢正在探手入懷,搔而捫之,捫得一個,送到口邊一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