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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邵知縣寫了一封親筆信,誠摯地拜託他多多關照自己的學生張屏。
邵知縣捧著禮物,捏著信,肝顫不已。這時,屬下稟報,新縣丞張屏到了。
邵知縣親自到衙門口相迎,眼見張屏和陳籌背著包袱,從破驢車上下來,邵知縣顫著的肝不由得躥上一股暗火。
差得動那樣的家人,砸下尚書大人的親筆信,居然坐一輛破驢車來上任!
娘的,顯示清貧麼?能別這麼做作麼?你當本縣是二傻子麼?
邵知縣笑容滿面地迎上前,親熱地把住躬身行禮的張屏的手臂:「呵呵,張縣丞,本縣可算把你盼來了!」
邵知縣安排了一頓豐厚的接風宴,許久沒有見到肥油的張屏和陳籌臉上油起了幾個大疙瘩,連跑茅廁。
張屏的住處是縣衙後的一處小院,與知縣大人的住宅緊挨著,兩進兩出,院不算大,收拾得特別乾淨雅致,屋裡有侍候的僕役,廚房裡有做飯的廚子,後院有負責洗涮縫補的大媽,邵知縣還要贈送兩名由他夫人親自調教,年方二八,嬌俏伶俐的丫鬟,貼身伺候,被張屏婉拒。
陳籌從茅廁出來,摸著拉虛了的肚子,站在內院的葡萄架下,環視四周,一臉感動地對正往茅廁走的張屏說:「張兄,這裡真好。」
張屏點點頭,這宅子連茅廁里,都點著小盤香熏味兒,張屏覺得太奢靡了,打算即日廢除。
李主簿問邵知縣:「大人打算讓張縣丞管哪一塊兒?」
邵知縣嘆了口氣:「尚書大人都寫了親筆信,本縣實在不好不照顧張縣丞啊。」
所謂照顧,無非就是,住最好的屋,吃最好的飯,干最少的活。
次日,張屏到衙門正式上任,邵知縣叫來眾同僚,把縣衙事務一一向他介紹,末了道:「……秋忙時節,農耕水利之事,已安排各鄉。建置、稅賦、兵丁,張縣丞若想知曉,可詢問李主簿。本縣一向會偷懶,那些要事,都是他們辦了,匯總到本縣這裡,也就是碰上幾個刑訟案件,由本縣親自坐堂審一審。張縣丞初到宜平,正待詳知縣中諸事,本縣有一件要務想托與你辦。」
張屏躬身道:「請大人吩咐。」
邵知縣笑眯眯道:「張縣丞與本縣同治宜平,談何上下,不必這般拘謹,你進士出身,學問好,從今日起,本縣的地方志,就由你編纂吧。」
第29章
深秋眨眼就到了,天氣漸漸轉涼。九月里的最後一天,陶周風例行入宮匯報這一個月來刑部的公務。
原本六部的月末公務小結只需要匯報與尚書令,再由尚書令統一轉報到中書衙門。但從永宣帝繼位之後,略起了變化。
按照本朝的慣例,一般是由丞相兼任中書令,六部的小結轉到了中書衙門,也就等於上報到丞相的手上。可前相雲棠升了太傅之後,轉兼了尚書令,原中書侍郎曾堯升任丞相兼中書令,地位就有點尷尬。
永宣帝親政前,六部的公務都是直接報給雲棠,曾丞相做了很長時間的擺設。
待永宣帝親政之後,為了平衡雲太傅和曾丞相的關係,就定下每月的最後一天,雲太傅、曾丞相連同六部的尚書統一到宮中的崇德殿中匯議本月事。
議事完畢後,眾官告退,小皇帝單獨把陶周風留下,親切地談了一會兒話。
陶周風微有惴惴,前幾天,王硯又從京兆府手中搶了兩件案子,陶周風聽說馮邰已經告御狀了。
陶周風亦不贊同王硯這樣急進,雖他覺得,案子誰破都一樣,都是為天下太平,民生安樂做了貢獻嘛,但各司部衙門之間,朝中同僚之間,還是要以和為貴的。
他已經打好了致歉的腹稿,準備小皇帝問起的時候就背一背,然後說已經訓誡過王硯了。
沒想到永宣帝沒有提到王硯,反而涉及了一個陶周風預料之外的話題。
小皇帝先和陶周風說:「最近天氣漸涼,陶愛卿忙於政務,亦要留意保養身體。」
陶周風趕緊謝恩,並懇請皇上也要愛惜龍體。
小皇帝嘆了口氣道:「龔愛卿年事已高,這幾天又染了風寒,龔愛卿曾與朕提及過請辭之意,朕如何捨得。若無眾卿,朕怎能端坐這張龍椅?」
陶周風再謝恩寬慰,心想,龔頌明,禮部,離京兆府還比較遠。
小皇帝再問了問陶周風近日的飲食起居,道:「對了,陶愛卿,你那個學生張屏,可與你時常通信?」
陶周風道:「臣新近才接到他的信,他剛到宜平任上,萬事要從頭學起,不敢辜負聖恩。「
永宣帝笑了兩聲道:「今科的三十名進士,唯獨他官職最低,因他是後補上的,朕必須讓他和別人有些區別,朕怕他埋怨朕。」
陶周風馬上說:「若無皇上的恩典,他都做不成這個進士,老臣也沒有他這個學生。他在信中與老臣說,從宜平一縣的日益繁盛,可見皇上的英明。」
陶周風不常做歌功頌德事,但永宣帝垂問張屏,是個機會,陶周風再為了自己的這個學生不顧老臉地努力了一下。
永宣帝道:「他能體諒朕,那是最好。他生活上,可有什麼難處?或有疑難事,陶愛卿都常教導教導他。」
陶周風又謝恩。他想,皇上對張屏還是頗看重的,或者,張屏能夠儘快回朝。
陶周風回府之後,給張屏寫了一封信,把聖上的關懷詳細地說了,他睡了一覺後,想了想,又沒有發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