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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雙眉微微一挑,姚岐忙作揖:「舍弟年幼,不知禮數,堂上無禮,望大人恕罪。」
張屏道:「你二人先暫候旁側。」姚岐立刻領命,拉著姚廬退到下首側旁。
屠捕頭叩首不迭:「大人,小人什麼都招!求大人勿要動刑,留小人一條全屍!小人並非要殺劉長杉,大人不信可驗看那鏢上的毒。那是前年小人抓得一票拐子收繳來的。上面的毒物只能讓他痴傻,不至於要他的命,小人只是想讓他說不出話,求大人明鑑!」
張屏道:「你為何要害劉長杉?」
屠捕頭似乎正等著張屏問這句,立刻再叩首:「回大人話。小人的祖父,幾十年前就在這衙門裡當差,與小人一般職務。三十多年前,先祖快離世時,總發囈語,常說什麼冤魂索命,什么女鬼,什麼和王之類。家人都不知為什麼,只以為先祖是當差時手中有冤案。這些天小人跟著大人辦案,那樹下女屍及地宮之事,卻能印上先祖的囈語。小人心中惶恐,自知這事恐怕脫不了干係……」
張屏道:「依本朝律法,祖或父殺人,子孫不知情者,絕無牽連。」
屠捕頭伏地:「小人身為捕頭,當然明白。只是……只是……依小人的先祖與先父的月俸,的確置辦不出如今的家業。那些錢,那些錢,小人當真不知來歷……小人年前方才又娶了個老婆,小人就是鬼迷心竅了!」又是連連稱罪。
「但先祖當年做過的事,小人當真是不詳細,只是他在世時,從不讓先母帶小的去姥姥廟燒香。先父應該也不知道。否則也不可能在家祖死後,就讓先母帶我去燒香了。」
張屏頷首,命先把屠捕頭也帶到下首一旁跪著。
堂中正對公案而跪的,只剩下了劉叟,他抬起頭看看張屏:「大人,可輪到老朽了麼?」
衙役喝道:「大膽,竟如此失禮唐突!」
張屏點點頭:「輪到了。」
劉叟再道:「老朽年紀大了,跪久了恐怕難以支持,能否站起來回話?」
張屏抬手制止又要呵斥的衙役。
「劉長杉,蒲氏女離離的屍首,是否就是被你埋在了柳樹下?」
劉叟笑了笑。
想起她,他總忍不住會露出笑容,心中感到溫暖。
「是,離離就是她的閨名。」
你們這群污濁之人,本不配知道她的名字。
「她喜歡山崖高處的風景,所以我選了那裡。那棵柳樹,也是我親手為她種的。這樣我每天在山上,都能看著她,伴著她。她也能看著我,伴著我。」
堂中一片靜默,張屏望著老者噙著微笑的雙目。
「你應當種青杉松柏,為什麼種了柳樹?」
第152章
他溫聲答:「我與她約下,要時時處處在一起。」
我就在山上,何須再種青杉。
他的臉上溢滿了甜蜜與溫柔。
張屏皺眉:「傳道人無昧。」
久候在屏風後的無昧立刻轉到堂中。
「據貧道看來,柳樹下的女屍被封在紅漆的柳木棺中,棺上所釘的十八根釘乃旁門左道所用封魂的法器。埋棺的位置,還有那棵柳樹,恰與山頂布置成了一個風水局。此局……」
他正要吐出上天不能下地不得等話,忽然想起太后娘娘的忌諱,趕緊咽下。
「此局……極其……。」
張屏點點頭,又看向堂下劉叟。
「你乃慈壽村人士,本姓佟,名杉。自幼失怙,十三歲從從縣中木匠習木匠手藝,入慈壽觀後更名為劉長杉。」
他淡淡道:「並非俗姓的劉,而是留住之留。老夫雖未入冊,畢竟幾十年裡也算半個道人,得有個道名。估計一向眾人都聞音而生了歧義,謝縣丞來做知縣時,整改縣裡山上,又將老夫錄回俗籍,小文吏不曉事,將留長杉寫成了劉長杉,老夫眼花沒細看,就此錯了罷。」
留。聽得這個字,爾這小小縣令,難道還不明究竟?
張屏道:「亦未有你年少時,未入慈壽觀前,曾修習過風水術數的記錄。是否也屬疏漏?」
老者慢條斯理道:「大人這就忒,老夫這般的草民,戶籍冊子裡錄個名罷了,哪會有什麼事跡記錄。我知大人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但,除卻我,其他人均已做鬼多年,大人這般追問,又是何必?」
張屏亦緩緩道:「真相無論生死。將屍首封進柳木棺,埋在柳樹下,可是你一人所為?」
他喉嚨中呵了一聲:「的確不是。
那天夜裡,幾個人都在。
「她的棺木是我親手所造。」
可惜做得不好。
「布這個局的人,是誰?」
他哼道:「大人豈會連這個都想不到?還能有誰,自然是虛真。」
「為何如此做?」
「他們以為她回來,是為了別的事。可我知道,她只是不想獨自一人。虛真說的也對,那石棺並非她的,她住的不安心。」
石棺里的她,還是那麼美。與那日他為她梳妝後,放進石棺中時,幾乎沒有變化。
其實你還是捨不得我吧。
當時那樣的狠絕,但又後悔了?
「虛真說,和王的石棺,還是有些邪性,說不定有鎖魂的功效。所以她才沒有什麼變化。我當時也不與他爭辯,她是公主,冰肌玉骨,豈會消融於泥土?但那石棺縱然是她先人之物,終歸是別的男人的。不能讓她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