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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珏笑道:「大人客氣,那下官就真等著了。」
鄧緒陪同陶周風和卜一范前往內院,沈少卿和幾個侍衛引著蘭珏單獨到一間靜室內。
張屏和柳桐倚乘馬車離開大理寺,前方侍衛縱馬開路,一路疾馳,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石林禪寺。
傳令官已先到,寺僧請退香眾,讓張屏、柳桐倚和眾侍衛入內。
其實張屏並不肯定。
畢竟已是幾十年前的事,即便有證據,是否會留在原處?
但,離開前劉知薈的那一眼,卻讓張屏知道了,劉知薈的確不曉得自己的身世。
繞過天王殿,柳桐倚忽而欣喜抬手指向前側方:「張兄,快看!」
張屏隨之望去,亦不禁眯起了眼。石壁上,鐫刻著經句和彎曲符文。
引路寺僧道:「幾十年前,敝寺與虛元觀、明綸書院共開釋、儒、道三教盛會,參與此盛會的一位度翰林手書《佛說阿彌陀佛經》中光明無量篇,虛元觀清然道長寫《中庸》第三十章,敝寺空遠主持以梵文書一到九之數,分列三行,並題《道德經》中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示三教情誼。後依原筆跡為模,刻做此壁。」
度翰林,度恭。
張屏與柳桐倚互望一眼,走到石壁前。
張屏抬手按了按壁上梵文「五」字處,湊近觀察,未有異常。柳桐倚細細查看度恭所寫的佛經句子。
『舍利弗。於汝意云何。彼佛何故號阿彌陀。舍利弗。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是故號為阿彌陀。』
他在「十」字處輕叩,按壓,擦拭,沒什麼不尋常。
張屏皺眉。
度恭和陳籌一樣,同被那個邪派選中,對度恭施展美人計的女子盜了守城圖紙,害死度恭,又將度恭屍體收葬,定已對度恭有了真情。
她生下度恭的孩子,在孩子手上留下記號,必是知道自己會死。
那麼,如果她留下東西,會怎麼隱藏?
劉知薈被邪派撫養,手上的印記若被發現,教派的人會生疑,亦會推測。度恭常來的石林禪寺,和記號一樣的梵文五,度恭親手寫的,與「石」同音的「十」,都一下能想到,太明顯……
那麼……
吾、石、子。
梵文五、石壁、還有……
張屏霍然轉頭,奔向了清然道長所寫的《中庸》處。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張屏借侍衛佩劍,以劍柄在「仲尼」二字處輕叩,眼睛亮了。
嗯,兩個字的大小,才好多藏點東西。
鄧緒、陶周風、卜一范三人吃完了飯,沉默地喝茶,門外急急腳步聲起,鄧緒放下茶盞,一名侍衛奔至門前。
「稟大人,石林禪寺那裡飛鴿傳報,有收穫!」
鄧緒噌地站起身:「好,下午再升堂。」
『子曰天命,佛說輪迴因果,道家雲杳兮冥,其中有精。有此三證,天意云云,或可信之。我兒若能見此信,妾身滅後若有魂,則恨可了。但妾入地獄萬萬年,罪能消否?』
陶周風嘆息:「其實是個情感細膩的女子,良知未泯。」
卜一范頷首:「還通文墨。」
鄧緒將信紙放回案上:「度大人才學淵博,沒幾把刷子,怎麼能迷得了他?」
劉知薈死死盯著案上的信。鄧緒翻翻面前的木匣:「這女子真留下了十分關鍵的證物。」
劉知薈喉結滾動。
卜一范道:「鄧大人,不過本台還是……有些聽不明白了。此案到底是怎麼回事?劉知薈與那辜家莊合夥謀逆?還有……前朝遺族?」
鄧緒向張屏示意:「你來說。」
張屏躬身:「回卜大人話,辜家莊並未謀逆,乃是一直在被栽贓。辜家莊一舉一動都在朝廷掌控之內。怎可能謀反?」
卜一范微微頷首:「爾之意為,劉知薈及其同黨,意圖謀逆,嫁禍辜家莊。辜家莊內有前朝遺族,就是蘭大人也認識的那個什麼辜清章。而後辜清章因故被劉知薈殺之。蘭大人手中有辜清章送給他的東西,事關重要,故而劉知薈又要害蘭大人。而蘭大人其實是與鄧大人合計好了,以此物引了劉知薈露出行藏。可是如此?」
劉知薈喉中咯咯做聲。陶周風撫須:「卜大人這麼一梳理,本部堂也茅塞頓開。唉,真是曲折……嫌犯好似有話要說。看他眼神,是不是想看其生母留下的書信?唉,母子天性,即便墮落為反賊兇犯,天倫仍存。給他看看吧。」
鄧緒道:「證據有了,倒是用不用此物引他開口都無所謂。不急。」
卜一范道:「只是本台還不甚明白,那個辜清章既然是前朝遺族,為甚麼又出來考科舉,劉知薈怎麼會殺他,怎又牽扯了蘭大人?劉知薈同黨苦心經營,看來是個龐大的亂黨。」
張屏道:「其實不算亂黨,亦不能說是謀逆。」
堂上頓時又是一靜。
蘭珏無語地瞧著張屏。真是心竅這裡通些那裡都堵實了。亂黨謀逆,乃極大極重之罪,豈能輕言是或不是。話說不好,腦袋就跟著沒了。當是兒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