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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簿一一查過,忽而瞥到案上:「知府大人便是晚上休息,也可能用到筆墨,怎麼還沒備好?」
下屬道:「恐怕天冷,墨錠不易化開。紙也不託墨。唐書吏親自去庫房取好墨與新紙了。」
李主簿哦了一聲,又有人來回別的事,便暫先出房。
過了一時,唐書吏捧著紙墨過來,門口老僕跌腳道:「就等唐掌房了。」
唐書吏道:「多勞多勞。」
進了房中,把墨盒擺好,又將紙抖開摺疊。
打掃的僕役都甚好奇:「為何這般麻煩?」
唐書吏道:「你等有所不知,高知府常用京中連升閣的君子宣,縣衙里沒有這等好紙,只好找相近的代替。然連升閣的紙,折式與別家亦不同,不像咱們常使的一摞摞,而是有整張,有單折做公文折式樣,還有書信折式,須照樣分開弄好,免得知府大人要用時不方便。」
老僕嘆道:「還不知道知府大人用不用,但就這麼費心,只恨小人等蠢笨,還非得唐掌房這般懂行的弄。」
唐書吏道:「我這還得一時,你等要有旁的事,可先過去。」
縣衙人手分到行館一部分,本就不夠,知府大人審案辦公處更等著幫忙,老僕便笑道:「那唐掌房弄好了,就先把門攏上便可。」帶著幾個僕役出去。
唐書吏道:「也先幫我攏上門,莫讓風吹了紙。」
房門合攏,唐書吏專心致志摺紙,折了一陣兒,抬頭揉了揉肩,慢慢踱出桌案後,踱到屋中。
屋內寂靜,廊下也寂靜,站在窗下,聽不到一絲聲音。
唐書吏又揉肩活著手臂,來回走了幾步,踱到窗下案邊,似隨手一般,掀起了香爐蓋,拿起爐中盤香,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蓋上香爐蓋,回過身。
不由僵住。
房中,平白多出一個人,就站在紙還沒理好的書案邊,兩眼幽幽地望著他。
竟是應該在牢里的張屏。
第56章
刀劍刺入馬車,起手時,車壁崩裂,殷紅飛濺,沿刃滑落。
雪地中奔出一條巨漢,手執一把大槌,朝馬車重重錘下,車壁轟然崩開,冒出一股煙。
眾白衣人再揮手,銀光寒刃噌噌噌直插,噗噗噗,腥紅滋出。
煙霧淡去,殘破木板的正中央豎著一個鼓囊囊的大口袋,汩汩流著紅水,哪有什麼人影。
白衣人心中剛一驚,腿上便一涼,尚未察覺到疼痛,已紛紛摔倒在地。
這次濺出的,是真的血。
巨漢雙腿已斷,兀自跪地挺胸,怒吼一聲,手中大槌掄得像風車一般,昏倒在地侍衛們縱身躍起,兵刃白光交錯成網。
一個侍衛從懷中掏出一支竹筒,取火摺子點燃,一聲尖利的唿哨直躥入雲霄。
砰,天邊炸出一點紅光。
路人聞聲,紛紛抬頭觀望。
「哪家大白天的放煙火?」
鄧緒和柳桐倚放下了手中筷子,推開面碗,喊過小二結帳,走出草棚。
到了曠野中,柳桐倚解下隨身的布袋,在其中掏摸,鄧緒道:「看仔細些,拿漆綠條的,叫他們留活口。」
柳桐倚取出帶著一抹綠的竹筒,鄧緒看過,一點頭,柳桐倚燃著捻信,嗖忽一點鑽上青天。
鄧緒慢悠悠捻了捻短須,柳桐倚道:「大人怎麼知道他們會在這一帶動手?」
鄧緒嘿然道:「這就是經驗了,你得慢慢學。」
話剛落音,遠處天邊忽又一響,隱約是紅光一閃。
鄧緒神色一肅:「果然,都死了。真是壯士哪。」
唐書吏一怔之後,臉上頓現驚喜:「張大人?怎麼……」麼字剛吐出一半,床下櫃中撲出兩個黑衣男子,扣住唐書吏。唐書吏還未來得及掙扎,便不知被撞上了什麼穴道,啞不能言。兩個男子一搜他衣袖,摸出一盤香,與香爐中的一模一樣,再撬開他牙關,拿探鉤挑出一顆金牙,一撥,牙中滾出一顆黑丸。
張屏拿出香爐中的那盤香,翻來覆去看了看。唐書吏竟還是臉色不變,只從容地閉上了雙眼,仿佛養神。張屏將盤香湊到鼻子邊,黑衣男子之一往唐書吏嘴裡塞了一團布,笑道:「張大人,這可使不得。」
張屏取出一個小盒,把盤香收在其中,黑衣人將唐書吏塞進一個麻袋,扛出房間。
「離綰……」
陳籌的千言萬語化成驚濤駭浪澎湃在心中,口裡卻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女子仍垂著頭,倉皇地顫抖:「這位公子,為何無故攔住奴家……」後退一步,欲掙脫陳籌的掌握。
陳籌雙手一緊,死死扣住她:「離綰,別這樣,我知道一定是你。我陳籌、我陳籌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這個世上,唯獨你我絕對不會認錯!」
女子的肩顫抖得更厲害了:「公子真的……」
陳籌一咬牙,狠狠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住:「你要掙扎你就掙你要喊非禮你就喊你要報官也可以報!我不管你因為什麼不問你到底怎麼回事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多說……」
離綰離綰離綰,只要你在我眼前,只要我看得著你,摸得到你!
「離綰,我……我……不論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女子掙扎了兩下,瑟瑟如風中枯葉,忽然伏在陳籌肩上無聲地哭了起來。陳籌緊緊地抱著她,似乎過了千千萬萬年般長久,她才又輕輕掙開陳籌的懷抱,後退兩步,陳籌懷中一空,冷風襲入,望著面前仍垂著頭的她,忽而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居然不爭氣地手不敢再抱上去了,糾結了片刻,才結結巴巴道:「你……你吃過了麼?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