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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嘿然:「其實就是想請你去賞賞山景,順便有個老物件勞你給掌掌眼。」
蘭珏道:「王大人說的不會是那位樹下美人吧。蘭某膽小,且素無品鑑此等美人之學問。」
王硯正色:「那美人已歸了老馮了,他人豈能覬覦?真的只是個物件兒。你知道我素來不好古董,也看不出什麼年份之類。有勞有勞。」
蘭珏道:「自當從命。只是我所知亦連皮毛都算不上,常常走眼,怕有負所託。」
王硯道:「佩之莫要自謙了,幫我看個大致就成,路上我請你吃酒。好酒。」
蘭珏笑道:「酒吃多了怕眼昏,先有頓飽飯就成。」
王硯哈哈一笑:「那是當然!」
蘭珏讓小廝取來便服更換,與王硯一同出了縣衙。這廂張屏亦已到了縣衙牢室。
牢室在刑房所在的小院偏角,乃是臨時關押剛抓捕回或提來待審的犯人的地方,一條脊的大屋內隔成一個個小間,無窗,只靠近屋檐處有一排氣孔。牆上貼了石片,門板上包著鐵。
屠捕頭已在門口等候,與把守的衙役向張屏施禮,命人取鑰匙開鎖。內里十分幽涼,內牆壁上也都貼了石片。張屏踏進門檻,衙役們迅速點亮廳內所有燈燭,屠捕頭告知張屏,帶回來那人關在居中的小牢室內,盡頭還有一間專供審訊的小廳,這裡統共只那犯人一個,是在廳內審還是到小廳中審,全看張屏的意思。
張屏道:「先把牢室的門打開。」
小牢室門前守著的衙役立刻開了門。昏暗的光線中,坐在地上的男子緩緩站起身。
「哦,這是官老爺駕到了。敢問大老爺,草民到底犯了何罪,青天白日裡走在大街上,竟先被衙門的差爺尾隨,再捉拿至此?」
張屏望著男子,面無表情:「請問足下姓名籍貫?」
那男子冷笑一聲:「區區草民,一介嫌犯,怎勞官老爺如此尊稱?草民丁威,并州人士,走商路過此地,卻不料被無故當街抓捕。身份文牒不在身上。草民住在正隆大街迎悅客棧福字丙號房,大人可著差爺去搜來。」
張屏道:「你官話說得甚好,沒什麼并州口音,倒是北音更濃些。」
丁威道:「回大人話,草民自小便隨家人走商,常行邊關。玉泉西川到京城一線,十個漆木商里,起碼有五六個我們并州人,鬍子與京商不做這種買賣。」
張屏點點頭:「我就是西川郡人,我們那裡好吃麵食好擱醋,還有羊肉泡饃之類,就是早年并州一帶來此行商的人帶來的吃法。」
丁威道:「草民不敢與大人如此攀親。但請大人告訴草民,草民到底犯了何罪?」
張屏肅然望著他:「都這時候了,你該餓了吧。本縣這就讓人送飯過來。」
丁威又呵呵一聲:「大人,草民倒不覺得餓,只想請教草民為何會被抓……」張屏轉過身,小牢室的門咣地合上,將他沒說完的話也關在了牢內。
屠捕頭和眾捕快衙役跟著張屏走出了大門,屠捕頭又猶豫地問:「大人……」
張屏轉過身:「先去客棧取此人文牒過來,縣衙廚房在何處?帶我過去一趟。」
屠捕頭吩咐捕快們速去客棧,幾個小衙役暈暈乎乎跟著張屏到了廚房,張屏將廚子叫來,單獨說了一會兒話,又急匆匆去求見馮邰。
馮邰正在端坐堂內閱讀卷宗,聽見張屏求見的通報冷冷一頷首。張屏進了堂內,躬身行禮:「下官有一事想請大人相助。」
馮邰望著卷宗,視線分毫不曾抬起:「何事?」
張屏略站直了些:「自街上抓回之人,下官已見過,想請大人也移步一趟。」
馮邰從卷宗上抬起眼,盯了他片刻,站起身:「也罷,本府正也要親自過去看看。」
眾侍衛衙役又簇擁著馮邰和張屏浩浩蕩蕩來到牢室,馮邰跨進門檻,盯著小室的門道:「張知縣,你既已審過了,究竟此人確係縱火嫌犯,還是被無辜錯拿,可有論斷?」
張屏低頭:「下官並無論斷。」
馮邰陡然變色:「無論斷,又可有證據?」
張屏道:「已讓捕快去取他文牒。」
馮邰眯起眼,神色陰森,待過了一時,卻拂袖轉身,向大門走去:「一有憑據,立刻呈與本府。其他的,本府就不多說了。」
張屏再低頭:「下官遵命。」
馮邰頭也不回,徑直出門。張屏追隨出去,眾捕快衙役面面相覷,又鎖上大門。
張屏追著馮邰到了院中, 馮邰停下腳步,冷冷將他一瞥:「若待本府查明,確係你無故當街抓捕良民,絕不輕饒!」
張屏深深施禮:「下官多謝大人。」
馮邰再不看他,大步向前行去。
約半個多時辰後,一個衙役手提食盒來到牢室,打開門,將一碗麵、一罐熱湯、一碗碎肉、兩個白餅放到地上,又取出一個小壺,一盤糖蒜。
「這是我們知縣大人吩咐廚下特意備的。」
丁威硬聲道:「無端將某拿至此,又好飯好菜招待,是何道理?」
衙役道:「拿人的事不歸我管,為何拿你,我也不知。但來這牢里的人,從來沒你這等待遇。我們知縣大人這般慈悲,又豈會冤枉你。」
丁威眯眼望著飯菜:「走在大街上都能有牢獄之災,某還真不知道在這牢里還會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