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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邰哼了一聲。
張屏接著道:「無昧昨日才來到豐樂縣,他身上本無多少盤纏,一路多靠化緣吃喝,錢袋內的一塊銀子是下官四更時才給他的。應無能力僱傭他人縱火。」
馮邰冷冷道:「指使他人犯案,怎會只靠銀錢?尤其假僧邪道之流,裝神弄鬼,操控人心者,不在少數。這項開脫,可謂牽強。」
無昧抬頭叫道:「貧道可沒那種能……」視線觸到馮邰凜冽的目光,硬生生把那最後一個字吞了回去。
馮邰喚侍衛衙役呈上從現場取來的物事,竟就將張屏和無昧擱置在一旁。
一侍衛引著衙役們捧著托盤魚貫進入,叫衙役們分做三列,向堂上施禮:「稟府尹大人,理出的小物件,卑職等將已燒焦的,損毀了一些的與完好的各自分開,呈交大人過目。大物件尚在起火的房內。」
馮邰頷首,示意先將燒焦的那些呈上。
捧著未損毀物品的衙役站在蘭珏與王公公所坐的一側,蘭珏不由打量托盤,都是布匹、羽飾類,竟有不少完好,看來火真的不甚大。
馮邰忽而抬起眼:「蘭大人對本案有興趣?可是看出了什麼?」
蘭珏道:「本部院哪裡有驗看證物眼力,只是瞧見了一樣識得之物,不由逾越了。」
馮邰道:「哦?」
張屏亦看向蘭珏,蘭珏感受到張屏隔著三道衙役望來的視線,忽覺自己方才所言可能不妥,但話已出口,便起身走到側前方衙役手中的托盤邊。托盤中放著一塊滿是經文的黃色綢緞。
「若本部院沒有看錯,此物乃是聖慈太后御手親繡的玉清寶誥,聖慈太后賜予太后娘娘,本部院曾在大祭時有幸見過。」
王公公站起身,拭了拭眼角:「蘭大人的眼神與記性真好。太后娘娘特命老奴將這件寶貝捧來供奉。」
蘭珏道:「太后娘娘慈愛之心,可使天地動容矣。」
王公公再擦了擦淚:「此經幡絲毫未損,必是上天神明護佑。」
蘭珏道:「如斯聖物,豈會被邪火所侵?」
馮邰冷眼看著王公公如瞧親爹般瞅著蘭珏的眼神及蘭珏與王公公一唱一和的嘴臉,點頭:「嗯,此物未損毀,委實著人深思。」
蘭珏立刻明白過來了,自己是咬了馮邰垂釣的香餌。
馮邰放下正驗看的焦木,再向堂下道:「壽念山那邊燒損情形如何,可有回報?王侍郎又在何處?傳本府的話,將他請回衙門。如今縣衙與壽念山皆突然起火,本府與堂內諸位,還有王侍郎,都難脫嫌疑。」
王公公愕然失色,脫口道:「府尹大人此話何意?」
蘭珏不言不語,悠然坐回椅子上。
果然,馮邰要釣的,不是他,而是王公公。
第110章
馮邰肅然道:「本府與堂中諸位,豐樂縣衙諸人,在此期間,便都留在衙內。」看向張屏,「張知縣,你與豐樂縣衙諸官諸吏各寫一份自證,本府再派人查證爾等證詞。本府及隨行人等,亦得盤查,但因上下之序,就待王侍郎過來,本府再與他互查罷。」
張屏上前一步:「大人,下官以為,姚氏案與壽念山上案,不可耽擱。」
馮邰冷冷道:「此時此刻,哪有你胡言的餘地!速滾出堂外,先把證詞寫來!」
張屏低頭施禮退下,馮邰又眯眼道:「且慢,張知縣,若被本府知道,你陰奉陽違,仍背地后里做些其他事,本府定當重處!」
蘭珏在一旁瞧著,不禁有些想笑。張屏再低頭施禮,忽而又抬頭道:「稟大人,下官還有一事,道人無昧,應不至於入獄羈押。」
馮邰面無表情盯著張屏的脖子道:「你與這個道人倒真是情濃意厚。罷了,既然你此前羅列許多證據,本府就先放了此人,但若他離開了衙門逃躥了,本府唯你是問!」
無昧扭動了一下,望著張屏,淚盈於眶。張屏垂頭行禮,又抬頭道:「稟大人……」
馮邰皺眉:「你還有什麼事!」
張屏正色道:「下官以為,存放太后娘娘祭禮之處失火,應做法事禳之。」
堂中本就靜穆,此時更加無聲,謝賦不禁側目,連無昧也愕然忘記了掙扎,張大嘴看著張屏。
馮邰緩緩緩緩地眯起眼:「張知縣,敢情本府不准你暗中搗鼓,你便明里撲騰。」
蘭珏起身:「馮大人,請恕本部院多言一句,太后娘娘敬香祭禮忽有祝融侵損。然聖寶經幡卻絲毫無恙,此吉祥也。既逢變故,又顯奇異,以道家法事祈禳,乃合情合理之舉。行之甚宜。」
王公公忙不迭地接口:「正是正是,咱家也覺得,張知縣請的甚是,蘭侍郎說的更甚是!」
謝賦在心中暗道,姓張的怎麼會突然迷信了起來?是為替他師兄脫罪?不對,倒更像是與那蘭侍郎唱和。看來姓張的,與那蘭侍郎關係更不一般。
他想著,不由瞧向蘭珏,卻見蘭珏目光一轉,亦向他看來。
謝賦忙低頭斂身,無聲做請罪一禮,堂上馮邰又平緩開口道:「也罷,蘭大人掌禮部事務,自然比本府懂規矩,既然說可行,那便行罷。愈快愈好。張知縣你要怎麼做哪?」
張屏肅然道:「道人無昧便可做此法事。」
無昧又一哆嗦:「張,張屏,你別亂說!我,貧道,才剛入玄門,如此法事,需得高功法師,且至少法師三位,其餘醮壇執事若干,如今只得貧道一個小道士,哪裡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