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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生了六個閨女,喝下一碗靈露之後,沒出兩個月,就有了,生下來是個小子。
都是兒子,想要個閨女,十五燒了斗香,晚上便做了個夢,夢見天上月亮,又大又圓。沒過多久,就確定有了,兩三歲便會幫娘做針線,又俊又伶俐。
姑娘十九了,還沒嫁出去,上京城的月老祠求了都不管用,來給姥姥敬香,磕完頭,出了大殿,碰見一個年歲相仿富富態態的婦人,一看就覺得很親切,跟上輩子認得一樣。便上前問,你是哪裡來的,來做什麼。那女子說,是來幫兒子求姻緣的,不知道為啥,兒子說的媒,女方家都不滿意。你來做什麼的?答,我來給我家姑娘求姻緣的。再一對生辰八字,恰好合適!立刻就定下,過禮擇日成親了。親家家裡在京城有店面,姑爺老實,姑娘文靜,簡直天作之合。
做生意,老是賠,到京城請大師算過,說命犯流年。前年三月初一來給姥姥上香,做六日清醮,燒了三十三對開光童子。當晚就夢見一群白胖童子手捧元寶在一片空地上蹦蹦跳跳。沒兩日便接了個官衙的活計,工部巡查河岸尚書大人行轅須用的步障,庫里囤的布頓出了許多,自此常給官府供貨。
……
張屏牽著馬,默默地下了山。
蘭珏與薛沐霖再去寶華宮,察布察里克王子仍是不見,隨行使臣亦是拿搪了半晌,方才搖搖擺擺出來。
薛沐霖在蘭珏耳邊低聲道:「這群番子,讓他三分,真以為天朝當他們是回事了。」
蘭珏含笑立著,在牙縫中道:「蠻夷者,未經教化,怎懂一個禮字。」
永宣帝重責玳王,便意味著,不會因此事,在其他方面多做讓步。但這群番子仍不知機,還自以為占了上風,一味賣乖。
待幾個使臣坐定,蘭珏與薛沐霖不溫不火地說了幾句慰問之辭。
蘭珏末了道:「禮部亦會修書向可汗致歉。請王子安心靜養。心緒須慢慢平復。」
使臣之首溫木里算是塔赤使團中較精明較了解天朝行事的,見蘭珏和薛沐霖一副徐徐然的態度,又聽到這一句,頓感內涵豐富。
可汗已不大中了,所謂致書可汗,其實就是致書大王子都爾古都。
溫木里便硬聲道:「殿下已幾天,沒吃飯了,不知道他的身體,還撐不撐得住。」
蘭珏道:「精膳司會再擇廚師為王子另備菜餚,菜單明日議好,本部院取來與諸位探討。」
另一位使臣紅著眼睛道:「若王子他,撐不到明日……」
蘭珏道:「內醫院醫官過一時來為王子懸絲診脈,無需王子面見。」
薛沐霖接著道:「悲慮過度,則傷脾胃,貿然進食,亦恐不妥。緩緩為之。」
兩人便告辭而去。
蘭珏回味著臨走之前溫木里的神情,心道大概用不多久,王子便能走向痊癒了。
張屏下得山後,取出在城中書坊買的縣境圖,翻看了位置,再向南行去,縱馬行了十餘里,見村落田地,向一牧童打聽,乃是慈壽村地界。
張屏轉上官道,又行了數里,再見著屋舍簇簇,炊煙裊裊,已到了慈壽村臨近村落的地界。
張屏撿了一條平坦直路,往那村中行去,正打量路邊人家,遙遙見前方一桿旗簾,寫著個茶字,棚下唯獨一個老叟坐在茶爐旁搖扇。
張屏頓覺是意外之喜,到那茶棚前下馬:「老丈,一碗茶。」
老叟笑道:「恰有剛沏好的,三文一碗,公子請裡面坐。」
張屏進棚,在小桌旁坐下。
老叟替他斟上熱茶,道:「公子只一個人出遊?」
張屏道:「剛從姥姥廟燒香過來,想再去慈壽村看看。」
老叟道:「那公子走多了,再倒回去行幾里,便是慈壽村,這裡是大葫蘆村。」
張屏便笑了一下,他長得是一張不喜笑的臉,這一笑,那老叟頓覺突兀,道:「公子笑甚?」
張屏拱手:「老丈莫怪,兩村之名,皆頗有趣。」
老叟呵呵道:「我們大葫蘆村名土吧,不如慈壽村有彩頭?其實知縣大人擬把我們村改成福祿村來著,這不還沒商議妥,他就倒霉了麼。京城裡玩的葫蘆多是這裡供的,養蛐蛐最好。所以就叫大葫蘆村,別看糙,一聽就知道。」
張屏點頭:「是。」
他一不笑了,老叟又覺得他很誠懇,便再接著道:「福壽村吧,以前也不叫福壽村,叫大碗村,那裡以前凹些,地勢跟個碗似的。中間有一陣,因為井裡挖出來的那個姥姥,改名叫古井村。謝大人上任後,整治這整治那,山頭香火旺了,就跟著改慈壽村了。一般的小年輕,都不知道它最早的舊名。公子去那裡作甚?燒香拜姥姥,去廟裡就成。」
張屏道:「想去看看浮出姥姥神跡靈棺的井可還在否。」
老叟道:「有,原先都給封上了,也建了個小廟。往年獻一對童男的時候,就是從那個小廟啟程,再送到山上。不知道謝大人又打算建什麼,說要拆開,重新挖個井,還沒動工呢,他遭殃了,也擱置了。公子可以去看看讓你瞧不,外人瞧好像得交十二文錢。」呵呵又笑了兩聲。
張屏道:「想那井本該甚大,不然石棺怎能浮出?即便豎著……」抬手比劃了一下。
老叟嘿了一聲:「什麼漂上來的,那都是知縣大人請京里的文士後來潤色的。石頭哪可能漂,其實就是挖出來的。」眯眼看向張屏,「公子該不會是京里來寫傳奇戲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