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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籌茫然:「我未曾在貴店訂房,是否……」
小夥計道:「方才蘭大人府上已經著人來吩咐過,客房為公子安排妥當了,陳公子請隨小的上樓。」
陳籌懵懵地跟著小夥計上了樓,兩個小夥計打開天字一號房門,將陳籌請入其內。華氈鋪地,錦帷翠屏,滿目奢華。陳籌只覺得毛孔滋滋地向外冒著汗。
客棧先送上大桶熱水,服侍陳籌沐浴,換上嶄新衣袍,再於外間擺開席面,山珍海味,流水般端上,還問陳籌要不要歌姬助興,陳籌趕緊婉拒,夜裡挺著滾圓的肚子挺在大床上,居然睡不著,到了第二天清晨,就著幾十道面點小菜喝完了粥,剛出大門,就見幾個小廝在門外向他行禮,將他架上一輛馬車。
陳籌在家門口下了車,才發現這輛車後還跟著一輛車,裡面下來幾個僕役,抬下一堆箱籠往陳籌屋中送,陳籌趕緊攔住。為首的小廝道:「我家大人十分感謝公子,微末物事不成敬意,望公子不要嫌棄我家大人的一點心意。」
話說成這樣,陳籌也不好推辭,待蘭府的人走後,站在一堆東西中兩眼發直。離綰從內屋出來,茫然道:「陳郎,這是怎了?」
陳籌喃喃道:「你只當天上下大餅吧。」
第二天仍是晴天,下了早朝,蘭珏扶著欄杆,獨自慢慢步下玉階。王硯從後面過來:「佩之,你怎麼了?步履遲緩,是否身體不適?」
蘭珏道:「多謝關懷,沒什麼不適,就是有些睏倦,我一向冬天易乏。」說到這裡,不禁抬袖掩口,打了個呵欠。
王硯皺眉看看他:「真沒事?我看你氣色不怎麼好。」
蘭珏笑道:「真沒事。」
第61章
「大人,近日公務繁重,請保重貴體。」
蘭珏看完一卷公文,合上冊子,抬手揉了揉眉心。小吏在案前奉上茶水,如斯說。
蘭珏端起茶水,剛抿了一口,主客司的上官郎中前來遞交歲末賜發各藩國的禮單擬議,蘭珏放下茶盞,茶咽得急了,在喉嚨里嗆了一下,不由得咳嗽了幾聲。上官郎中立刻擔憂地望著他道:「大人,天冷風寒不易祛,今日請早些回去休息吧,身體為上。」
蘭珏微笑道:「只是嗆了一下,並非傷風咳嗽。多謝掛懷。」接過上官郎中手裡的本冊。上官郎中看看他的臉,眼中仍寫滿擔憂。
晚上,蘭珏回到府內,小廝服侍他沐浴,道:「老爺,今晚莫熬夜了,早些休息吧。」
蘭珏喚蘭徽來看他功課,蘭徽扒著他的膝蓋道:「爹爹,你早點睡,徽兒不吵你。」
次日清晨起身,蘭珏頭重身乏,不由多打了兩個呵欠,正幫他理衣擺的小廝抬頭看看他,站起來後小聲道:「老爺,晚上讓崔太醫來一趟吧?」
早朝時分,大殿裡似沒有以往溫暖,蘭珏出列奏事,小皇帝瞧著他的目光充滿關懷:「蘭愛卿,近日是否未曾休息好?下朝後朕著御醫幫你診診脈。」
蘭珏忙行禮道:「臣叩謝聖恩,臣的確無恙。殿上失儀,竟讓皇上憂心,臣涕零,臣有過。」
小皇帝道:「眾愛卿乃朝廷之樑柱,須得惜身體。公務無需太趕。若因勞成疾,朕要依仗何人?得不償失。」
眾臣都拜謝皇上關愛。下朝之後,王硯在殿外拉住蘭珏:「佩之啊,你要不就告一天假吧,請大夫看看,吃劑藥好好養一養。禮部一天沒你應該塌不了。」
蘭珏無奈:「怎麼這兩天人人都當我病了,我的臉色很難看麼?」
王硯認真地盯著他的臉道:「面帶灰氣,眼圈泛青,也就比我們刑部驗屍房裡躺著的那些稍強一點。」
蘭珏道:「多謝王侍郎的好形容,蘭某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行能至百里,飯可啖數斤。」
王硯再定定看著他,片刻後語重心長道:「別死扛了。」
「大人,今兒就告假一天吧。」待蘭珏出了宮牆,要上轎時,小廝一臉懇切道。
蘭珏甩袖入轎:「本部院精神好得很,去衙門。」
到了禮部衙門,同僚下屬們看見蘭珏,都紛紛道:「蘭大人,回去休息吧。」「身體要緊。」「禮部不能沒有大人,因此大人更要愛惜身體。」……
連今日破天荒來衙門辦公的龔尚書都將蘭珏喚到近前,慈愛道:「蘭侍郎,快回去躺躺吧。你還年輕,但也不能不拿身體當回事。本部堂年輕的時候,就和你現在一樣,以為什麼都扛得住。待你到了我這個年歲,就知道年輕時愛惜身體有多麼重要了。」
蘭珏躬身道:「謝大人關懷,下官真的甚好,未感覺到有病。」
龔尚書一陣嘆息,便讓蘭珏與他共飲了一杯剛親手沏好的養生茶。
龔大人的養生茶里有百年老野參,蘭珏喝下去後有點冒汗,在眾人關愛的目光中看了一時公文,忽有諭令到衙門,著他速入宮見駕。
傳諭的公公瞅著蘭珏一臉不忍,偷偷給他遞了個消息——
蘭珏又被參了。
年底難免人情來往,一些務必要表示的,一些實在不能推辭的,自然會有那麼一點兩點落進緊盯著他的那些雙眼睛裡。
連他買的那包栗子,都單獨成了一項罪名,彈劾他身為禮部官員,竟當市買賣,有辱體統。
蘭珏早已皮厚肉糙,聞之竟還有點興奮,終於來了點拿他當正常人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