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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公公想到的和蘭珏是一樣的,他穩了穩心緒,才道:「馮府尹做事素來周全細緻,想來定會讓此事得當無礙。」
蘭珏在心裡苦笑一聲,馮邰是做事一絲不苟,但也六親不認,況且有王硯在旁邊,馮邰會做出什麼更是不能預測,說不定就是王硯或張屏挖棺他驗屍,正在那神聖的山頭上為誰先找到兇手而血紅著眼睛。太后上香是什麼事?忘記了。
柏滄怔怔看看蘭珏和卞公公道:「這……與我等干係不大罷。」
卞公公與蘭珏無言對望一眼,都在心裡道,這是你不清楚太后娘娘素來行事啊。
若這是皇上吩咐辦的事,太后娘娘絕不會過問,他們倒真可以放心睡大覺,不必太憂心,但太后娘娘一向思慮甚多,又頗信些命數。蘭珏近年官運頗順,時常得以入宮,亦是要多謝母親生他是個好時辰,八字乃扶君良臣之相,又是水命,正能幫扶皇上,姓為蘭,昌文運,太后很喜歡。
倘若在路上踩到一個小石子,若是旁人,行事苛刻些的,頂多會責罰僕婢未打掃乾淨路面,跟隨開路的隨從未盡心。可若是太后娘娘踩到顆石子,便會從昨夜的夢今晨的鳥叫風向開始想起,然後著欽天監觀天象卜氣運,看此事是否凶兆,連帶所有服侍過的宮女宦官的八字都要算一算,瞧瞧有無衝剋。
所以,倘若這事被太后娘娘得知,第一必然是想,怎麼哀家為玳王祈個福,就觸了這樣的霉頭?是了,玳王好端端就鬧出了事,早就開始不祥了。連求個神,都出了這樣的事,是否有什麼在妨害皇上和國運?宣欽天監,給哀家好好算算。
然後他們這些人,連帶所用馬匹的顏色、釘的蹄鐵大小形狀、車轎的輪子、車身上有幾根釘等等大概都逃不過被查一查。
黃曆必然會曰,某人某物,身帶衰克……至於是誰或誰們,就得看命了。
蘭珏就沉默著,卞公公顫巍巍長嘆一口氣:「太后娘娘是為玳王殿下祈福,怎能與我等無干……」
柏滄一噎,顫聲道:「那……那怎麼辦?」
蘭珏思慮片刻,站起身:「這樣罷,本部院立刻著人備馬,先趕去豐樂。隨侍殿下之事,就多勞累公公和柏大人了。」
第107章
山頂之上,柴堆的火焰仍在跳躍。馮邰從隨從手中接過手巾,慢條斯理擦了擦手。
「張知縣,你之前勘察此案的方法雖然疏漏甚多,但能想到這些,還是用了心的。其實你方才所說,正是需要因證而推之處。單從屍骸來看,姿態衣著髮飾,確是表明葬屍之人有憐惜之意,但釘棺手法,又屬無稽邪術。這女子死因與生前所牽扯之事,不單是為了財。」
王硯哈了一聲:「又愛又恨?大概能肯定案犯是男人。一面喜歡著這個女人,一面又弄死了她。可以寫一齣戲了。」
張屏不語,這正是他想不明白之處,喜歡一個人,又想害了這個人,世間真有這樣的情感?
馮邰淡淡道:「戲乃想當然爾,案件原委豈可與之並論。王侍郎此言有失。」
王硯笑道:「敬農忒嚴謹了。」亦接過侍從遞來的手巾,揩了揩嘴角,「飯吃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如何打算?」
馮邰沒有答話。王硯接著道:「此案曲折出乎意料,我們刑部的意思,自然是想繼續與京兆府合查,敬農你看如何?」
馮邰道:「王侍郎的意思是要仍留在豐樂縣?」
王硯乾脆地道:「不錯。你我都在這兒,尤其敬農你,身擔京兆府的要務,專程為案子到此,要是沒破,咱們臉上都不好看。我們刑部和你們京兆府所查的案子就暫時併到一處,算成一個。眼下看來,案子有三條線,姚府是一條,山頂這裡的棺材女屍又是一條,還有一條待查證是否相關的,是我們方才說到的多年前的那什麼。若要查得快,自然三線齊查最好。你我各查一條。」又瞥了一眼張屏,「這張知縣,也甚堪一用。正好夠了。」
馮邰道:「那王侍郎是要查哪一條?」
王硯正色道:「老馮你擇便好,我們刑部怎麼都成。只是明日有太后上香之事,刑部的人不便在山頂。姚府那裡,雖然之前的案子是我刑部結的,之後姚叢暴亡,確實是你們京兆府接了案,姚叢的屍體也是京兆府所驗。你們若想要這條,歸你們也罷。」
馮邰淡淡道:「看來王侍郎就是想去挖點什麼。」
王硯呵呵一笑:「敬農看你說的,那姚府歸我們刑部查也罷。」
馮邰緩緩道:「王侍郎所說第三條,在本府看來無甚憑據,此時只查姚府或女屍便罷。再則,凡挖掘農田查拆屋舍,皆得經由縣衙戶房工房,牽扯案子,還要再加上刑房,同擬公文上報,核准批覆後方能開動。本府雖身為京兆尹,仍不能擅改,自作主張。」
王硯雙眉一挑,尚未說話,張屏開口道:「啟稟大人,下官此前去過那裡。那處剛好正在修繕,今早下官看過文書,應還未完工,且四周都是荒地,並無農田人家。」
馮邰冷冷一掃他,王硯頓時又露出白牙:「正好,那就這樣定了,敬農可答應麼?」
馮邰一臉平淡道:「既然王侍郎執意覺得有什麼,那就去挖吧。」其實他本也覺得,那裡應當一查。只是還有太后上香一事,他帶的人手不多,查證之重,還是在姚府。王硯願意本末倒置,讓之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