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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珏不由在心裡讚嘆,不愧是太傅之子,看年紀,也快進朝廷了。來日前程定不可限量。
這時懷王又看向了蘭珏:「說起詩畫,蘭侍郎才是行家。字更是本朝一絕,小王從未得你墨寶,甚憾之,得閒可能向你討教一二?」
蘭珏起身行禮道:「豈敢豈敢,臣素不擅丹青,更不通格律,字跡鄙陋,能得王爺指點,乃臣之幸。」
懷王道:「蘭侍郎還是太客氣了。」示意他回座,就此把話引到詩文丹青上。
懷王說話,素難應對,一句話里往往有許多種可能的涵義,不知道哪點才是真的。兼之言語無什麼套路,時刻出其不意,令對答者如夜行山路一般,稍有不慎,便不知會滾跌到何處。
幸虧太陽甚高,蘭珏口乾舌燥的時候,玳王一行,總算是出現了。
蘭珏望著幾位宗正府小吏和兩個內宦環夾著的那個白衣少年的身影,熱淚差點涌了出來。
懷王起身,珝王恰當地驚訝道:「啊,那不是……檀弟麼!」
玳王一行人漸漸走近,懷王眯起眼:「蘭卿乃禮部侍郎,規矩自然很懂。幫孤斷一斷。侄兒就在近前,孤過去看看,應未犯什麼法罷。」
蘭珏躬身:「臣正休省中,途經罷了。怎敢評斷。此乃王爺的家事,臣一介外臣,更無資格言語。」
懷王淡淡一笑,向亭外走去。陪同玳王的幾人都停下了腳步,宗正府的小吏象徵性地道:「懷王殿下,臣等乃奉旨……」
懷王打斷他話頭:「孤只是與珝王皇侄、雲太傅之子同出來踏青時,路過此地。蘭侍郎也在,能為孤作證。孤只是想和侄兒說幾句話,皇上那裡,孤自己去說,應不會讓你們難做罷。」
隨行人等立刻稱罪道不敢,撲通撲通跪下。
玳王吸吸鼻子:「皇叔。」
懷王摸摸他腦袋:「乖。」蘭珏眼睜睜看著他把一個鼓囊囊的小口袋塞給玳王。
玳王瞪圓了眼看著懷王:「皇叔,侄兒已經是待罪之身,一無所有的草民了。自此一別,各自天涯,皇叔多珍重!」
懷王再揉揉他頭頂:「從哪學的話。什麼天涯不天涯。你去的那地方離京城沒多遠。鄉下其實甚好,你待待就知道。這些人定然不會怠慢你。蘭侍郎也性情甚好。你只當去行宮玩耍,別太淘氣就成。」
隨行的人叩首如搗蒜,蘭珏在心裡嘆氣,以後肯定更不好辦了。
玳王再吸吸鼻子:「皇叔和皇兄來看侄兒,其實已經違了聖旨。請皇叔快些回去吧,侄兒會好好的。給大雍丟的臉,侄兒一定會掙回來!」
蘭珏眼皮一顫。
懷王道:「小小年紀,不要學著意氣用事,休要顧著一時面子。能屈能伸者,才是真的大丈夫。」
玳王挺起了胸脯:「侄兒今生一定牢記皇叔的話。」
懷王一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乖。」又不知給玳王塞了點什麼東西。
玳王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蘭珏右眼皮直跳,強烈地預感到,這一路上,不會太平了。
第92章
珝王也湊到了玳王面前,跟玳王咬了一陣兒耳朵,往他手裡塞了個目測頗沉的小袋子。
玳王垂了垂眼皮,揣著了。
雲太傅之子亦走上前來,向玳王行禮,玳王硬聲道:「我已是庶人了。不用這樣。」
雲毓道:「在雲毓心中,永遠當要行禮。」
玳王看了看他,沒吭聲。
懷王又拍拍玳王肩膀:「一路當心些。」繼而皺眉掃視宗正府小吏和內宦,「怎麼,真是要一路走著到那鄉下去?」
小吏忙回道:「不是不是,回稟千歲,出城十里,是步行。就是在此亭換上車馬。」
懷王略點了點頭。
玳王傲然道:「走著去,也沒什麼。」
懷王道:「別瞎置氣,累得跟叔一樣瘸了,後悔就晚了。世上為什麼要有車,就是為了少走些路。你不坐,豈不耗費前人造車的心力?」
玳王低下眼嗯了一聲。
終於,懷王、珝王和玳王話別完畢。臨行前,懷王掃視著宗正府的小吏和宦官們道:「孤也就不多說了,一路之上,務必周詳。」
小吏和宦官叩首不迭。懷王轉而看向蘭珏,略浮出一絲笑意:「蘭侍郎,路上亦多珍重。」
蘭珏施禮:「臣謝殿下關愛。」
懷王卻又朝前走了兩步,湊近蘭珏耳邊:「小王的侄兒,拜託蘭侍郎多多關照。」
蘭珏後退一步,躬身一禮。
懷王扶住他的雙臂,輕輕拍了拍,蘭珏抬眼,正對上懷王盈滿笑意的雙目:「蘭侍郎,那小王就先行一步了。方才讓你聽了不少絮叨,莫要笑話。待來日京中再會。」
蘭珏垂下視線,含笑道:「臣得聆殿下言語,如沐春風。臣恭送殿下。」
懷王珝王雲太傅之子一行離去,其餘的「偶遇」者陸續而來,玳王看也不看,徑直上了馬車,那些「偶遇」者便遙遙致意,待蘭珏與小吏宦官答禮後四散離去。
隨行宦官進了玳王的馬車,蘭珏看那車廂甚小,多塞人必然擁擠,就請宗正府的小吏到自己車中坐。
小吏立刻道:「這怎麼好意思,卑職怎能與侍郎大人同車共坐,使不得,使不得。」
蘭珏道:「我乃離京休省,此時不在任上,何以論官職?自家車駕簡陋,柏大人若不嫌,正好可一同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