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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賦不得不問:「大人這是做甚?」
張屏沉默地對謝賦拱拱手。
他有個猜想,但沒有證實前,不方便說。
王硯和馮邰各派了一人與他過來拿人,張屏喚過那兩人,詢問可要同行,兩人立刻表示願聽吩咐。
衙役牽來張屏的馬,謝賦上前一步:「張大人,請留步。」三兩下脫下身上長衫,「天晚風寒,下官這件衫袍乃前日新做的,從縣裡過來時剛換上,未被陋軀污久,大人若不嫌棄,請暫以擋風。」
張屏接過穿上,向謝賦道了聲多謝,與兩名隨行先後上馬,奔向遠方。
似真似假,如假又真。
方才靜清的這句話,觸動他苦解和王墓之謎的思線。
案子已真相大白,儘快找到和王墓,乃當下最要緊關鍵的事。
否則,因傳說中的寶藏而起的貪慾便永無休止。罪案隨之,生而復生。
可和王墓,到底在哪裡?
他與蘭大人、無昧師兄、謝賦及縣衙里的眾人破解許久,找尋許多卷宗做參考,卻總是解不出真相。
是否因為他們同辦這個案子時一樣,被太多的旁雜影響?
柳桐倚的父親收藏的帛圖,只是繪圖人易陽子自己的推測。
「三橫逢一縱,弓木遇長才」,這首詩刻在石棺蓋上。石棺是蒲家舊宅下疑冢中的假棺,用來騙盜墓賊。
和王及其侍從會想著在騙完盜墓賊後,還用假棺蓋上的刻詩給盜墓賊們一條找到真墓的線索麼?
好像,不太合情理。
拋開易陽子的帛圖和棺蓋上的詩及其他無憑據的猜測,唯一剩下的,最可信的線索就是——守墓人蒲離離留下的《青烏經》。
藏於杳冥,實關休咎。以言諭之,似若非是……
其若可忽,何假於予……
山川融結,峙流不絕,雙眸若無,烏乎其別?
山、川。
水。
佟杉的口供中說,他第一次見到蒲離離時,蒲離離站在河邊蘆葦叢中。
當時蒲定死去不久,蒲離離剛成為新的守墓人。她出現在那裡,是散步賞風景?
不太可能。
佟杉牢記著初見蒲離離的那個位置,張屏退堂後問了出來,標在地圖上。但那裡是處彎道窪地,存水。對照幾十年前和楚朝末年的地圖,離那處不甚遠的地方都有村落道路,不像是個適合建墓的地方。
張屏與兩名隨行策馬飛奔,先趕到了那處。
此地與佟杉描述的數十年前形貌無甚改變,只是尚無葦叢,夕陽餘暉下的淺灘一簇簇新發嫩綠,彎曲河水金光粼粼,兩岸平坦坦窪地,碎石土塊,細草茸茸。張屏立在水畔遠眺,依稀見炊煙升騰,裊裊融入暮靄。
若蘆葦茂盛時,遮蔽視線,這裡就很難看清對岸遠處風景了。
能清楚明白看到的,僅是——
張屏側轉過身,望向河水延伸處的壽念山。
因河道彎曲,在此看來,壽念山像在正前方,端坐水上。
圓墩墩的山體,如同一隻大包子,又似……
一座墳。
夕陽被它遮蔽,餘光鑲嵌於山體邊緣。
《青烏經》。
此書乃青烏子所作,故此得名。
烏,又可指金烏,代指太陽。
青者,山也。
蒲離離在石室的牆壁留下的詩畫中,將情郎比作東山的柏樹,東,又暗指東真國。而她自己,是一叢河岸的蒲葦。
蒲姓,乃仆字所化。可為什麼是蒲,而不是朴、濮、普?
因為蒲葦在水岸邊,遙遙望著青山。
張屏翻身上馬,再疾馳向前方。
山隨水著,迢迢來路,挹而注之,穴須回顧。
天光下臨,百川同歸。真龍所泊,孰辨元微。
暮色沉濃,霞光斂盡。蒼藍天穹,太白星熠熠,彎月已升。
蒲葦生西岸,翠柏在東山;明月應憐我,遙遙共相看。
壽念山,就在對岸,頂戴星子,身披月華。
山根延綿處,水如鏡,映蒼穹。
刑部的捕快手搭涼棚向河上望了望:「張大人,前方有座橋。」
張屏道:「過橋。」
至對岸,再往山行,土坡橫前,老樹森森,灌木叢生,越走越似無路。刑部捕快崔蔚武藝高強,在前方探路,帶著張屏與京兆府的侍衛金住牽馬尋可下腳處,忽轉忽折,或上或下,終至開闊。
山在正前,水在側。
天上月,掛山巔。水中月,指山邊。
三人將馬拴在樹上,張屏望了望山頂四周,無人影火把,守著壽念山的人手沒有查防這一片。
張屏和崔蔚踏著砂土淺水走向山根。金住燃起火把,蹚水走到幾塊臥在水中的石頭前,再看了看山壁。
「張大人,這幾塊石頭是新落下的。」
張屏二人聞聲過去,崔蔚忽身形一頓,看向山壁,無聲向張屏指了指某處。
張屏與金住立定在原處不動,崔蔚飛身掠到山壁一塊石旁,點亮火摺子照了照,向下一鑽,竟鑽進了石後。
張屏和金住立刻也趕了過去。
還未到近前,便聽石後隱約傳來一聲呼喝。
金住道:「張大人小心,容卑職先去看看。」跳到石旁,也沒入其後。
張屏走到近前,卻見那石後側有一道裂口,極其狹窄。幸而他與崔金二人都不胖,勉強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