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鼓掌聲響起來,接下來是十五分鐘的提問環節,陳若安看著自己的導師扶了扶麥克風,做好了苦戰一場的準備。
不出所料,他的問題犀利而深刻,有些甚至讓陳若安措手不及。好在她對自己的選題足夠了解,研究過程也全是親力親為,就算答不準確也能說出一二。
老師問有些超綱的問題,其意圖其實不在於真的要正確答案。這一點陳若安很清楚,他們更多的是想要考察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思考的深度,所以她並不害怕錯誤,她的特點在於真正從自身出發,去發表有獨特性、符合她研究現狀的見地。
一番問答結束之後,旁邊的一位老教授按開了自己的麥克風,不管怎麼說陳若安還是鬆了口氣。
“不能讓王教授把時間都用完啊。”好像為了緩解緊張氣氛一般,他先是開了句玩笑,幾位老師聞言都放鬆了神情。
陳若安也微笑起來,算是做出的回應。
“我就有一個問題,看你剛才介紹的時候想到的,想聽聽你的看法,”老教授說話時一直帶著和藹的笑容,他繼續道,“計算機或許能學習更為複雜的動作,也像王教授剛才說的,甚至誤差還可以再減小。但人工智慧並不以‘行為’而是以‘思維’為主要重心的當下,人體姿態估計與學習是否有可觀的發展前景呢?”
陳若安頓了幾秒,想要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她需要時間來組織語言。
“我還是想回到機器人即人工智慧本身來討論這個問題,我想‘行為’和‘動作’學習之所以發展受限,是因為機械層面跟不上設計層面發展。其實德國的Konrad團隊在這個問題上已經做了很好的突破,去年的TLN全球展覽會上,他們已經展出了可搭建後台連接的動態點為67個的機器人仿真模型,比美國戴維斯實驗室在2013年提出的模型整整提高了31個,一定程度上,我想它已經反映出您所提出的‘發展前景’現狀。
“所以,在設計層面上給出更複雜、更多元的人體姿態學習,其實是在捕捉到發展可能性之後的選擇產物,以一種等待、前瞻性的視角去開拓人工智慧新領域。”
她停下來,老教授緩慢地點了點頭,他似乎思索了片刻,又靠近了麥克風:“所以你覺得,人工智慧人體姿態學習評估,或者說關鍵點檢測,是我們行業的一個瞻望,是這樣嗎?”
“嗯……”陳若安抿了抿唇,片刻,她堅定地看向老師,“與其說是一種瞻望,不如說是一種任務。”
是我們、是所有研究者的任務。我們走在人工智慧發展的道路上,其實也是新生代與更新一代的帶領者,我們能做的,遠比瞻望要多得多。
老教授笑了,厚重的鏡片也掩不住他眼中的欣慰,他衝著王教授開玩笑道:“我要是還有精力帶學生,是要下點功夫從你這裡挖人啊。”
王教授也終於收起那副嚴肅的表情,順著這個玩笑說到:“讓她讀博再去你那裡也不遲啊。”
陳若安接不住這樣的讚賞,她只能乖乖站在講台上,時間馬上要到了,她覺得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在這樣的基礎上再優化,拿去比賽應該有望奪個金獎。而且現在看來,應該還能得到不少來自幾位教授的指點和支持。
“咳咳——”
就在陳若安準備等待時間流盡的時候,有位女老師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關於專業上的問題,剛才二位教授都問的很全面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個問題就顯得有些不專業。想問一下,你最後的這段視頻是從哪裡找的?”
陳若安愣住了,答辯的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卡殼似乎都不好看,但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會出現。
其實也好回答,後來回憶,想不清愣住的原因。
“不、不是找的,”她說,“是我自己錄的,跳舞的人……是我的朋友。”
說是心虛或者遺憾好像都可以吧,但這個“朋友”確實已經杳無音訊。
提問的女老師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她不禁讚美道:“很美的作品。”
“謝謝老師。”陳若安說。
替宋辭道謝,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傷悲。
當時間都被擠滿的時候,回首時難免有彈指一揮間的感覺。
放在誰身上都不例外。
也就是這彈指一揮間,陳若安已然成為開拓者與帶領者,也已經在西北地區嶄露頭角。兼具純粹熱愛與罕見天賦的人,能在科學界做出一番成就似乎是水到渠成,只是她真的太年輕了。
以至於眸中的目光常常與外表割裂,在研究所時被同僚看做“靈感”,在學校被學生看做“寒氣”。
印象里只有一次,被學生問到生活上的事,她們問她會不會太累、會不會無聊,她想了想說習慣了。
“況且我們做的事是沒有盡頭的,怎麼會到無聊的地步?”她說,“你們要想想選擇這裡而不是其他道路的初心,這樣才能走下去。”
學生們不敢再說什麼,老師從不發火,甚至和她們只差十多歲,但尊敬是從成為她學生的那天便養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