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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失控天平
“我有時候會想,愛情存在等價交換嗎?
“我覺得是有的,所以想要努力地為她做更多的事,在我心裡,好像只有這樣,她的這份愛才值得。”
宋辭並不是一入行便一帆風順的,她最難熬的日子,是在月山歌舞團的那段時間。
那是個殺死藝術家的地方,他們不根據演員的適配度選拔,導演編劇一手遮天,頭部舞者沉迷掌聲鮮花不注重專業的練習……她在那裡就算能待下去,也終究是鬱郁不得志。
她遇不到賞識自己的人,她聽見別人的誇獎,那些人擠在演員通道旁邊等主角簽名,見到她出來就夸一句“妹妹也好漂亮”。
她不願聽見那些。
陳若安出現的那天,說出了些和別人不同的話,她終於來了點興趣和人攀談。
凌晨三點,自熱火鍋升起熱氣,陳若安聊起和親公主——和親公主,而不是宋辭。
她突然發覺,自己就算作為配角也終日努力地演出,竟然真的有人看到了。她帶陳若安去看公主寺廟、跟著她去山上看夜景、跳舞給她一個人看——
“你欣賞我,我需要你,所以說是回報也好吧。”
人們能從某條路上堅定地走下去,除了自己對它的熱愛之外,一定離不開各種各樣的伯樂。陳若安救她走出自我懷疑的漩渦,吳松把她徹底拉入光明。
十多年裡很多人過來挖牆過腳,用更好的薪資和條件,宋辭從沒動過離開的心思——她最好的職業生涯都奉獻給南安歌舞團,只為能報吳松賞識之恩。所幸結果也沒有虧待她,她和南歌一路走到今天,可以說是互相成就了。
但陳若安呢?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用一支舞蹈報答她知遇之恩,可時至今日,這人帶給她的早已不是輕易就能回報的了。
那晚的一切回憶,都是被一個節目勾起來的。
她們在客廳吃晚餐,電視裡放著各種春晚的預熱節目。宋辭去廚房拿個勺子的空當,舞蹈類的第一個節目正好開始上了。
“宋辭,到舞蹈了,”陳若安看了眼屏幕上的介紹,“《紙鳶寄情》,聽過嗎?”
宋辭拿著勺湊到電視跟前,只掃一眼便淡定地坐了回去:“我當是誰家呢——月山歌舞團。”
陳若安的記憶也一下子被喚醒了:“那不是,你之前的舞團?”
“這倒沒錯,”宋辭拿著勺柄在她眼前晃了晃,“但我當是怎麼跟你說的月歌,你還記得嗎?”
“褻瀆舞蹈?”
“不是這句。”
陳若安眉頭緊鎖,一頭扎進那段回憶里翻找,她覺得好像什麼都蒙了一層霧一樣,那段日子本來就像大夢一場。
突然,她合了合手:“我想起來了——殺死舞蹈家,是嗎?”
宋辭笑了,坐回去把勺子插進粥里:“當年是那樣,現在還是沒長進,自己守著那套官僚又迂腐的做派,還不讓別人幫忙。”
陳若安聽了個一知半解,不過她算是看出來了,宋辭對這個“前任單位”可真是不怎麼喜歡。
“你講起同行來還真是不手軟,和小時候一樣。”
“跟你聊當然沒所謂,”宋辭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在外面是要收斂一點。”
“所以當時,《燕勒山之歌》是你在月歌最後一場表演?”
“是,後來就被挖到南歌了。”
“說起來……你當時走的時候,想過會有回來的一天嗎?”
破舊的旅館裡,再醒來已是獨身一人。那幾句歌詞至今仍在陳若安的心底迴蕩,那時的自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嗎?
宋辭幾乎要忘記那是怎樣的一個夜晚,她只記得自己在凌晨時匆忙離開了,團里早六點的大巴,那時的她還沒有讓別人等一下的資本。
“沒想過,我們巡演去過太多地方了,所以根本不會去想‘以後會不會就在這定居’。”
陳若安笑了,把宋辭的發尾繞在食指上:“這麼冷漠?”
“那你想過嗎?我有一天會回來?”
宋辭抬頭便正好看到男演員一個小的托舉失誤,不禁蹙了蹙眉。
“想過啊。”
這個答案讓宋辭愣了愣,她原本只是隨口一問而已,沒想到收到這樣的回答。她看向陳若安,那雙眼睛中仍然是少年一樣的真摯赤誠。
沒記錯的話,她們那時才認識三天。
“我就總覺得你會再出現的,懷著這種相信的時候,就根本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
從——那時候就開始了嗎?
我以為我們是互利共生的,彼時的你我,你需要我作為你的主角,我需要你作為我的觀眾。
可陳若安說的顯然不是這些。
陳若安好笑道:“所以轉頭就把我這個粉絲忘了?”
“沒有,這真沒有。”
很多年前她看著吳松名片上“南安歌舞團”幾個字,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那個人的笑臉——那是個像驕陽一樣的人,永遠自如、永遠溫暖地環繞在她身邊。
她想,她們大概是投緣的。缺少感情寄託的宋辭找上了那棟教學樓,金碧輝煌的大廳里隔著玻璃的那一眼,她知道她這一次恐怕要陷進這個沼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