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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
於仲一驚,扭頭看向了張謹。
張謹眯著眼,微微笑著。只是他的灰白鬍子擋著,無人能看清他臉上的笑意。
廷尉打開了盒子,先拿出了那支簪子,對群臣道:「這簪子是在一湖中水閣里發現的。據府中下人說,那裡曾住過一位姑娘,或者說,囚過一位姑娘。水閣里只有幾個下人,臣派人問了那姑娘的相貌,與常二小姐的並無二致。這是那姑娘遺落的髮簪,看起來像是官宦女子行及笄禮之時專用的簪子。」廷尉說著,將髮簪送到了常姝眼前。
常姝看了看,點了點頭:「是妾身為舍妹置辦的簪子。」
柳懷遠有些驚奇:「常二小姐曾在於大人的府邸住過?」
廷尉答道:「不僅如此,據那下人講,那姑娘這些年一直住在於大人府邸。」
於府哪裡有這麼一個下人?不過是陳昭若今早重金買通了一個服侍過常媛的人,命她如此說法。
於仲忙反駁著,看起來理直氣壯:「這簪子是多年前常二小姐所贈。那姑娘是於某養的侍妾。」於仲也知道,不論是常姝還是張謹,都不敢把常媛送來御前當庭對質。
廷尉頷首:「於大人所說也合情理,這簪子的確不是鐵證,可這些文書,則不然。」
周陵言問:「文書怎麼了?」
廷尉跪了下來,對周陵宣道:「陛下,這些文書讀來可怖!乃是於大人賄賂官員、買兇殺人的帳本和他裡通外國的信件!」
當年,常媛帶走的那些文書里,便有這些東西。雖然還有一些於仲收集於家、常家罪證和君臣二人私下來往的信件,但那些不知為何已不在其中了。
周陵宣沉下臉來:「呈上來。」
潘復便把那些文書從廷尉手中接了過來,送到了周陵宣面前。周陵宣拿過一些,隨意翻了翻,登時面色鐵青,一巴掌打翻了那裝著文書的盒子。
「混帳於仲,還不從實招來!」周陵宣喝道。
於仲長長舒了一口氣,略帶自嘲地笑了。他覺得可笑,忙了這幾年,最後卻落了個這樣的結局。他輸了,自看到那些文書又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便知道,自己會成為這君權的犧牲品。周陵宣定會毫不猶豫地犧牲他,不論他為他做過什麼。
「於大人,陛下在問話。」周陵言道。
可他還不能輕易繳械投降。於仲仰起頭:「這乃是有人陷害,臣無話可說。」
「誰能陷害你?」柳懷遠問。
於仲看了秦梁一眼,秦梁登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於仲狠下心來,剛要再說話,卻見門外太監來報:「陛下,陳夫人求見。」
周陵宣擺了擺手,道:「請陳夫人先回昭陽殿休息。」
小太監道:「陛下,陳夫人說她聽說了今日有了表妹常二小姐的消息,心急如焚,想問個明白。」
周陵宣沒有說話,只聽柳懷遠道:「陛下,陳夫人既然是常二小姐的表姐,或許陳夫人知道什麼也未可知。」
周陵宣閉了眼,聲音里盡顯疲憊:「傳。」
陳昭若走進殿來,暗暗看了一眼常姝,示意她放心,才向周陵宣行了禮,道:「妾身一時情急,有失禮數,還請陛下莫要怪罪。」
周陵宣微微坐起,道:「無妨。人之常情,寡人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君主。」
「陛下,」陳昭若說著,從秦梁面前走過,來到了周陵宣面前,急切地問,「妾身聽聞,今日有了妾身表妹的消息?」她說著,似乎是故意甩了下袖子,露出了腰間的一塊木製的護身符。
這護身符看起來極為簡陋,著實不該是陳昭若該用的。
秦梁很顯然看見了這護身符,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看向於仲,尋求幫助,可於仲仍舊是那副模樣。
周陵宣正頭疼,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只是向下伸手一指,對著秦梁,道:「你問他。」
陳昭若回頭看向秦梁,皺了皺眉:「這人面善,」卻又恍然大悟一般,冷下臉來,「你從前在常府是為我看園護院的?」
秦梁點了點頭。
陳昭若又一臉委屈地看向周陵宣,似要落淚:「當日,你們因為我乃陳姨娘侄女便對我口出惡言,我身染重病你們也坐視不理……險些讓我沒命。」
秦梁吞了下口水,小心地看向周陵宣。果然,周陵宣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陳昭若方才所言之事從常姝口中說出來,周陵宣還不以為然。可是若從陳昭若口中說出來,他便真動了怒。
「秦梁,」陳昭若開口問道,「常家二小姐現在何處?」
秦梁依舊打算裝作不知。卻聽陳昭若接著道:「血肉至親,凡人無法割捨。還望你如實相告,莫要再欺瞞聖上和這滿座重臣。」
她說話時,特意加重了「血肉至親」這四個字。常姝注意到了,更注意到了她腰間莫名多出來的護身符。
「還是你想的周到。」常姝心想。
可常姝卻依舊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如今情形緊急,她也顧不上想那麼多了。
秦梁的面色凝重起來,眼中的慌亂再也掩蓋不住了。他最後一次看向於仲,發現於仲還是咬緊牙關不發一言,他終於絕望了。
於仲曾許諾保護他的家人,卻沒做到。而他兒子的護身符此刻就掛在這昭儀的身上!
只見秦梁「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哭喊道:「小人所作所為,盡為於仲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