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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仲見他這話說的懇切謙虛,不好推辭,只好應了。
張勉見狀,輕輕一笑。
柳懷遠偷偷溜出宴席,沒走多久就看見了在花蔭下石凳上坐著休息的陳昭若,和默默站在她身後的青蘿。
柳懷遠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仿佛他只是一個尋常的大臣:「見過夫人。」又問:「夫人為何不回宮呢?」
陳昭若擺弄著那杜若花,也不抬頭看柳懷遠,只是道:「路過此地,看見杜若正盛,倒不舍離去了。」
柳懷遠看著那一團團杜若,輕輕嘆氣:「可惜杜若花期短,又本是南方的花,在這長安,怕是不能活得肆意了。」
「或許吧,」陳昭若抬頭看向柳懷遠,「你能活著回來,我很高興。」
「你的孩子,是你自己做的吧……」柳懷遠低了頭,「我沒想到,你對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陳昭若冷冷回應:「你心裡清楚,那個孩子就不該存在。」
「還有皇后,不,廢后,我聽說,你讓她在你宮中為奴為婢?」柳懷遠看著她,問。雖然常姝名義上是幽居別宮,但外邊已有流言,說廢后成了昭陽殿的奴僕。
陳昭若又看向那花,道:「你懂什麼?」
「長清,」柳懷遠忍不住,見四周無人,終於還是像從前一樣喚她,「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對待至親至愛之人,都能如此狠心嗎?」
陳昭若沒有說話,反正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何必多費口舌?反正她最近受到的誤解已經夠多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個。
「還有,你故意把陛下往邪路上引,你可曾想過後果?」柳懷遠簡直是咄咄逼人。他如今把自己視作大周的臣子,自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可這引誘天子荒廢朝政之人,偏偏又是他的故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是曾經有過婚約之人。
果然,忠義難兩全。
「就是因為想到了後果才這麼做的。」陳昭若輕輕一笑。
「你是真的想做那等敗壞朝綱的妖妃嗎?」柳懷遠咬牙問。
陳昭若冷笑:「敗壞朝綱?你也太抬舉我了,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敗壞朝綱之人,分明是如今柏梁台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鼠輩。若他們心中還有半點良心,就算我用盡心思,只怕也不會三言兩語就引誘他們墮落至此吧。」
「你還是一樣能言善辯。」柳懷遠實在是說不過她。
陳昭若不想再和他敘舊了,也沒有時間再和他敘舊了,便開門見山地道:「我引你出來是想問你,常輝為何會突然反叛?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綁了你?」
柳懷遠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如實答道:「他突然就下令要帶兵回京。我覺得不妥,便出言阻攔,卻不想他竟然把我給綁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情勢所迫,不得不如此。」柳懷遠道。
「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回京?」
「他隻字未提,」柳懷遠說著,嘆了口氣,「誰也沒想到那是造反。他那樣的將才,真是可惜了。」
「奇怪,好奇怪。」陳昭若微微蹙眉,滿眼的疑惑。
看著陳昭若如此神情,柳懷遠也開始不停地回憶那一日的細節……的確,太奇怪了。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宴席上了。」陳昭若說著,起身便要走。
柳懷遠忙道:「等一等。」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小包東西,遞給了一旁的青蘿。
「這是什麼?」陳昭若問。
「牛肉乾,給常大小姐的,雖然常輝自己也吃了不少,就剩這些了,」柳懷遠答道,「那日常輝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帶。我給他帶回來了,還麻煩你轉交給她。」
陳昭若看著那一小包牛肉乾,一時間感慨萬分,只說了一句:「一定。」說罷就要走。
「還有!」柳懷遠又叫住了陳昭若,卻嘆了口氣,似乎在後悔自己不該這樣。
「又怎麼了?」陳昭若有些不耐煩,又頗有些無奈地笑了。
「你對自己別太狠了,」柳懷遠苦笑了下,「聽說你小產時險些把自己命都丟了。」
陳昭若著實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故人不多了,我想讓你好好活著。」柳懷遠悠悠地說了一句,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陳昭若站在原地,一時怔住了。
「主子,我們回昭陽殿吧。」青蘿出言提醒。
陳昭若回了神,點了點頭,走了。
常姝在昭陽殿的庭院中站著,呆呆地望著四四方方的天,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昭陽殿的宮人們也沒來打擾她――知道她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昭若把整個昭陽殿管得很好。
她正發呆,卻見陳昭若回來了,她忙迎了上去,接著做出那畏畏縮縮的模樣。
「夫人回來了。」常姝道。
「青蘿,給她。」陳昭若吩咐著,青蘿早已拿出了那一小包東西,遞給了常姝。
「這是何物?」常姝疑惑,小心地問著。
陳昭若嘆了口氣:「你大哥準備給你的牛肉乾。他自己也吃了些,因此剩的不多了。不過,想來他應當會再給你準備一份的吧。」
常姝正要拆開來看,聽見這話,手上動作卻忽然間停住了。
陳昭若見她這副模樣,也是不忍,便道:「柳侯偷偷給他帶回來的。你好生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