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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若的話難得地多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常姝問。
陳昭若低了頭,微微一笑,略帶苦澀,但語氣依舊平淡:「這是陳國的傳言,具體怎樣我也不是很清楚。」
常姝道:「那應當是你的說法更可信了。這些傳言到長安的時候,不知道被人改了多少次,早就面目全非了。」
說著,兩人並肩而行。走了一段,默默無語。陳昭若卻忽然開口問道:「這是你第二次提到陳國的長清公主了。你很了解她?」
常姝笑了:「了解算不上,只是好奇,因此會多留意她的傳聞。」
「有什麼可好奇的?」
常姝想了想,開始滔滔不絕:「她母親是宋國的公主,她一出生本來是個翁主的。後來她太爺爺篡了她外公的皇位,她成了縣主。後來,她又成了郡主、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而她做大長公主的時候才十六歲,古往今來著實少見。更何況,她還是第一位有攝政之權可以垂簾聽政的公主,陳靈帝死後,若不是她輔佐陳國幼主陳修,只怕陳國早就被滅了。有她在,陳國竟然還撐了兩年。除了政事,她更是才情無雙,傳說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為人高傲卻又端莊,再加上那傳說中的一往情深。你說,誰能不好奇?」
陳昭若聽著,低頭含笑。
「你笑什麼?」
「你不覺得她可憐嗎?」陳昭若停了下來,抬頭反問。
常姝有些疑惑:「可憐?」說罷,她想了想,點了點頭,道:「確實可憐。」
陳昭若悠悠地嘆了口氣:「太爺爺殺了外公,母親又因此自盡。太爺爺沒做幾年皇帝就駕鶴西去,留下一個沒收拾好的爛攤子給她的爺爺。她的爺爺做皇帝倒是中規中矩,只可惜她做親王的父親野心太大。她父親殺了她做太子的伯父,又逼迫她爺爺禪位,她爺爺最後遷出宮去,病死在行宮之中。」
陳昭若說著,頓了頓,看向遠方,接著道:「好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沒想到她父親又英年早逝,把皇位傳給了那個不成器的哥哥。她哥哥荒淫無道,逼反群臣,內憂外患樣樣齊全。她哥哥只做了兩年的皇帝,便因縱慾過度死在了妃子的床榻之上,把一個兩歲的小侄子託付給她。她開始每日抱著小侄子上朝,震驚朝野。人人皆道陳家天性貪婪,篡位成性,都在猜測她會不會取而代之。可她沒有,她盡力輔佐小侄子,可陳國已是大廈將傾,無人能力挽狂瀾了。最後,陳國皇室被屠,一百餘人,無一人生還。」
常姝聽著,面色凝重起來。
只聽陳昭若接著道:「她從翁主一步一步成為大長公主,在外人眼裡,是一段傳奇經歷。可於她而言,卻是親人自相殘殺的血淚史,是家族朽木難雕的無力。她費盡心思想挽救自己的家國天下,可最後卻落了個滿門被屠。這樣的身世,難道不可憐嗎?」陳昭若說著,看向遠方,眼中似有淚水。
常姝聽了,也感慨起來,嘆道:「亂世之中,人人都為俎上魚肉,誰又能獨善其身呢?就連這榮寵一時的公主,背後也是說不盡的辛酸苦辣。」
陳昭若聽著這話,默默不語。
常姝接著問道:「陳國人是不是很喜歡這個長清公主?」
「為何會這樣問?」陳昭若勉強的笑。
常姝有些疑惑:「我只是看你對她好似十分了解,猜想她的經歷在陳國一定是家喻戶曉。若能家喻戶曉,必然有人傳唱;若能得人傳唱,必然有人擁護。」說著,常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陳昭若笑了,道:「我只是同你一樣,喜歡聽這些茶餘飯後的閒談罷了。剛巧,如你所說,這個長清公主的確是個人人好奇的好談資。」
兩人在外邊逛了一天才回了府,常姝買了一堆府里見不到的小吃帶了回來,說是要給陳昭若留著。
陳昭若逛累了,早早地便歇下了。可常姝卻依舊很精神,便自己去了院子裡,坐在鞦韆上,一盪,又一盪。
「小姐,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玉露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對常姝道。
常姝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困,一會再去休息。你若乏了,先去睡吧,我一會自己洗漱就好。」
玉露聽了,便退下了。
常姝坐在鞦韆上,望著天上的明月,腦海里卻儘是白天和陳昭若閒聊時的話語。
「長清公主。」她輕輕念著。
只可惜這長清公主與陳國皇室一起被屠了,而下令屠殺陳國皇室的是她的未婚夫周陵宣,執行這個命令的是她的父親常宴。
她還真想看看這傳說中的長清公主是個什麼模樣。有傳言說,長清公主傾國傾城,才情無雙,話本里也都是把長清公主當做天仙一般的人物來描述……唉,當真是紅顏薄命。
說起來,這長清公主,也只活了一十八歲。
常姝想著,難免又為之一嘆。
正出神間,她似乎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院門前走過。常姝一個激靈,飛身而起,翻過牆,落在了那人面前,伸手擋住,喝問道:「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
那人見是常姝,登時嚇破了膽,轉身便要跑,卻一不小心把懷裡的銀子灑了一地。他要撿,卻又想逃,糾結一番後,竟「撲通」一聲在常姝面前跪了下來,帶著哭腔喊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