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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曾在常家門下受教,卻還如此看待常家……可笑,可悲。」
「看來,是我常家沒教好。」她挺直了腰,忍著怒氣,看著周陵宣。
不知怎的,她感受到了自己眼角的淚,感受到了猛一下跪在地上時膝蓋的酸痛,也注意到了自己被地上塵土弄髒的衣服。她忽然想起了陳昭若說的話。
跪在地上搖尾乞憐?
不,這不是常家女兒應有的。
可笑,當真可笑。分明是周陵宣先對常家起了殺心,自己卻還要跪在他面前乞憐?
認了吧,周陵宣就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認了吧,常家已無翻身的機會。
既已如此,為何還要乞憐?
常家的傲骨,不能再丟了。
「周陵宣,你不值得常家的忠心。」她冷冷說著。
「你果然有反叛之心!」周陵宣看著常姝從一開始的故作淡然,到驚慌失措,再到伏低做小,最後成了這副孤傲堅定,反而被她的模樣嚇到了。
最近的常姝,變化真的太大了。
沒入宮前的常姝,雖嬌縱好勝,但對他可謂是百依百順,是那樣的容易掌控。可進宮後的常姝,他越來越摸不清、看不透了。如今的常姝,更是好似換了一個人。
只是周陵宣不知道,如今的常姝才是最真實的常姝。從前,在他面前那樣體貼又活潑的常姝,不過只是因為她心裡有他,這才順著他。
如今的常姝,徹底死心了。
「周陵宣,常家究竟有沒有反叛之心,你心裡真的不清楚嗎?陛下想要常家死,打個招呼便是,何必如此費心!」常姝冷笑一聲,問了一句,轉身便離開,全然不顧禮數了。
周陵宣氣的渾身發抖。他吼道:「常家意欲謀反,滿朝皆知!如今常輝發兵長安,更是證據確鑿!你竟敢這樣質問寡人?」
常姝理也不理,只是往屋裡走著。
「來人!收了皇后的印璽!」周陵宣見常姝不理他,便近乎癲狂地喊著。
常姝身形頓了一下,回頭問:「陛下是要廢后嗎?」
「是!」
「求之不得!」
常姝說著,自己進屋去取了印璽,然後步伐平穩地走了出來,把那印璽狠狠地摔在周陵宣面前,道:「多謝陛下!」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就要進屋。
玉璽被扔在地上,摔破一角,在陽光下分外刺眼。
周陵宣大怒,從未有人對他如此無禮!
更何況,這人還是他親封的皇后!
「常家該死!」就在常姝即將進屋的那一瞬間,周陵宣喊著。
常姝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對周陵宣道:
「周陵宣,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一個錯,就是看錯了你。」
「周陵宣,若你敢傷害我的家人,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周陵宣聽罷大怒,抽出佩劍便沖向常姝。
常姝聽見了,卻避也不避,只是背對著周陵宣。
果然,在劍尖離她背部還有寸許之時,周陵宣停了下來。
「果然。」常姝冷笑一聲,卻頭也不回,直接進屋,把門關上了。
周陵宣氣的狠狠扔下佩劍。
他還下不了手。常姝如果要死,也不能是他親自動手,這樣於他名譽有損。最好,是常姝畏罪自盡。
公然殺妻,不可取。
常姝如今已明白周陵宣在乎什麼了。
周陵宣想要權、想要名、想要利,卻唯獨不想要人性中的一縷溫情……他是這天下最貪心之人,也是這天下最冷血無情之人!
她站在屋內,呆呆地站著,卻緊緊地攥著拳頭。
周陵宣怒氣沖沖地出了椒房殿,卻又停了下來,對身側的吳公公招了招手。吳公公湊近,附耳過去,只聽周陵宣道:「從明日開始,給皇后的膳食里,加點東西。」
吳公公會意,卻有些震驚:「陛下?」
周陵宣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見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吳公公認出是昭陽殿的人,便對周陵宣道:「陛下,是陳夫人宮中的人。」
小太監跪了下來,對周陵宣道:「陛下,陳夫人醒了。」
「當真?」周陵宣忙問,然後抬眼分辨了下路徑,便急匆匆地朝昭陽殿去了。
吳公公看著周陵宣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天子薄情寡義,卻對這個陳夫人這樣上心。這陳夫人,真是好手段。
想著,他又想起了自己一力抬起來的馮美人。馮美人是會來事,可終究是小門小戶出身,目光短淺,若不是自己提點,只怕連美人都做不到。
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
唉。
吳公公緊跟在周陵宣身後,心中不住地想著。
「擺駕昭陽殿!」吳公公高喊。
屋內,常姝聽見了這句話,愣了一下,看向窗外,只見皇帝的儀仗過去了。
「總算還有個好消息。」她想。
43 第43章
陳昭若昏迷多日,終於醒來了。
她虛弱地睜開眼睛,又被外邊刺眼的陽光給刺激到閉上眼。無法,只得微微抬起手擋住日光,這才能勉強睜開眼睛。
青蘿看見,忙膝行過來握住她的手,一開口,眼淚也掉下來了:「主子,主子終於醒過來了……」
「怕什麼,」陳昭若勉強笑道,「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