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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勉嚴格認真,親自帶著人不厭其煩地一輛車接著一輛車地去核對,卻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直到來了祝為的馬車前。
張勉敲開了祝為的車,見裡面只有兩人,數目沒錯,便點了點頭,又對祝為笑道:「祝大人清廉,竟只帶了一人隨行。」
祝為尷尬地笑了笑,道:「節儉些好。」
張勉笑道:「那便不打擾祝大人了。」說罷,便要走,餘光卻注意到祝為身後的小太監一直低著頭,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似乎在躲避什麼。
張勉登時起了疑心,又轉向祝為,問道:「大人,能否讓那小太監出來露個臉啊?」
祝為支支吾吾,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張勉的臉登時嚴肅起來,一把拔出腰間佩劍,指向祝為,對他身後的小太監,道:「本將軍命你出來。」
祝為忙擺了擺手,勸道:「將軍這是何必?」
「例行公事罷了,還請祝大人讓開。」張勉冷冷地道。
祝為剛要再說些什麼,身後的常姝卻側過身來,露出了半邊的臉,道:「張將軍,是我。」
祝為萬萬沒想到常姝會這般大膽。
張勉也懵了,忙收了劍,用身體擋住身後兵卒,低聲問道:「姐姐為何會在這裡?」
常姝只是扭頭看著張勉,意味深長地道:「張將軍難道猜不到嗎?」
張勉一愣,隨即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里。
「莫非,是二小姐?」張勉有些不敢相信,卻又有些欣喜。自那日常媛被於仲擄去之後,又被陳昭若救出,他就再沒見過常媛了。
一晃,也幾個月了。他是日思夜想,只恨不知常媛下落。
常姝沒想到張勉會這樣想,便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你也知道我受制於人,想見妹妹難上加難,如今好容易有個機會,我可不能錯過。」
張勉點了點頭,又問:「姐姐在此都有誰知道?陳昭儀可知?」
常姝搖了搖頭:「只有你和祝大人知道,還請你為我保守秘密。你也看到了,我這幾日安分守己,不會給你添亂的。」
張勉猶豫了一下,看可了一眼周陵宣車駕的方向,還是默許了,又問:「姐姐,不知張勉可否能和二小姐再見上一面?」
常姝嘆了口氣,道:「若有緣自會相見的。」
她何嘗不想見常媛呢?
張勉查了一天,終於查完,天色已晚,他來到了周陵宣的車駕旁,秉道:「回陛下,沒有異常情況。」
車廂里傳來周陵宣一聲微弱的嘆息:「甚好。」
張勉又聽見了陳昭若的聲音:「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周陵宣道:「寡人倒寧願能抓出那麼幾個毛賊來,讓寡人出出氣。」
張勉此刻便是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常姝來了。不然,周陵宣如今正在氣頭上,只怕常姝就危險了。
張勉是知道於仲和周陵宣曾經通信的內容的,心中早就對周陵宣這個君主不甚服氣了,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他只能當作不知。他既傾慕於常媛,又痛心於常家的遭遇,故而,他包庇常姝之舉也就不奇怪了。
「張勉,」周陵宣在車內吩咐道,「明日我們就離了這泰山,往金陵方向去,還要辛苦你了。」
張勉拱手道:「陛下言重了,這是末將分內之事。」
「行了,退下吧。」周陵宣道。
大約又過了十幾日,南巡的隊伍一路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長江邊上,打算渡江前往金陵。
長江浩浩蕩蕩,奔騰不息,江風裡透著一絲涼意。陳昭若身披黑色披風,立在橋頭,問周陵宣:「陛下,妾身聽聞,長江上鬧水匪,不知此行可安全嗎?」
周陵宣道:「從前是有,自從寡人把柳懷遠派來之後,水匪便沒有多少了。據柳懷遠說,他已許久沒見到水匪了。」說著,周陵宣意味深長地看了陳昭若一眼,又道:「此行,我們是不會見到柳懷遠的。」
陳昭若聽了,只是默默點頭,一言不發。
周陵宣知道二人交往密切,如今分明是故意試探她。
見陳昭若沒什麼反應,周陵宣方才接著道:「他上次的奏摺上說,他在巡查長江沿岸,不能來接駕了。可惜了,少了他這麼一個地道的金陵人來引路。」
陳昭若只是道:「妾身自己便是金陵人,可以為陛下做指引,又何必勞煩柳侯呢?」
周陵宣一笑:「是了,寡人險些忘記你也是金陵人了。」又道:「帶寡人去看看你的故居可好?」
陳昭若聽了,低眸淺笑,笑容溫婉,可眼裡卻儘是寒意:「妾身的故居早就被一把火燒了,怕是已不剩什麼了。」
想到那些前塵過往,陳昭若的心裡一陣刺痛,報仇之心愈加強烈了。
兩人正說著話,張勉走了過來,秉道:「陛下,檢查過了,可以上船了。」
周陵宣聽了,便一把拉過陳昭若的手,拉著她上了船。
常姝作為祝為的侍從,自然是要跟著祝為一起上船的。因周陵宣打算在船上宴請群臣,故而所有大臣和其親近侍從都上了一艘船。
出宮這麼久了,這還是常姝第一次和陳昭若待在同一個地方。她遠遠地看著陳昭若坐在周陵宣身側,陪著周陵宣吃酒說笑,又悠悠地嘆了口氣。
她也想和她一起吃酒說笑。不,吃酒還是算了,她的昭若身體不好,應當少喝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