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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這些日子裡,常姝被禁足椒房殿,除了照顧受傷的玉露之外,似乎沒別的事了。
「陳昭儀今日醒了嗎?」在去門口拿每日的飯菜時,常姝這樣問。
「回殿下,據昭陽殿的消息,陳夫人至今仍不清醒。」宮女道。
常姝沉默了一會,又問:「邊疆可有消息?」
宮女道:「奴婢不知。」
常姝點了點頭,便要走,卻聽宮女道:「殿下,從前椒房殿的朝雲姑娘,如今已經是宮中的八子了。」
「哦。」常姝應了一句,拿起飯菜轉身便走。
飯菜又是涼的。
常姝自己生了火,在椒房殿小灶把飯菜簡單地熱了一下,然後端去了玉露的房間,道:「今日的飯,你快用吧。」
如今椒房殿只有這一主一仆。玉露傷著,飯食太少,常姝便先緊著玉露了。若玉露吃過還有剩下的,她再吃。
玉露傷還沒好,只能趴著,見常姝這樣對自己,心中感動,眼圈又紅了。
「殿下,」玉露道,「奴婢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對待?」
常姝笑了笑:「你陪了我這許多年,還不值得我這麼對待嗎?」說罷,又是一陣沉默。
玉露知道,常姝還在擔憂家事。
常姝眉頭緊鎖。她想念被囚牢中的父親,想念被困府里的姐妹,想念遠在天邊的大哥……不知怎地,她還想念那個正昏迷著的女子。
雖然,那個女子可能要害她,可她還是想念。
她不願意看到她出事,她想看到她儘快醒過來。
她想念她的箏聲。
再想想如今的局勢,常姝覺得自己仿佛是一頭困獸。
她覺得自己沒用極了,一種挫敗感籠罩在心頭,和所有的消極情感混雜在一起……可她只能忍著,強撐著。
她還有最後的希望――常輝。
「大哥,如今只有你能救父親、救常家了。」她想。
「嘭!」
她聽見大門被忽然打開,然後便是一群人亂糟糟的腳步聲。常姝理了理衣襟,努力做出一副皇后該有的模樣,走了出去,卻正好和來找她的周陵宣對上。
「陛下――」
「啪!」
常姝話還沒說完,只見周陵宣一個耳光甩了過來,把常姝打翻在地。常姝也懵了,紅著半邊臉看向周陵宣,只聽周陵宣惡狠狠地罵道:「你們常家究竟想做什麼?」
又來找事了。
「陛下究竟想做什麼?」常姝冷笑,故作淡然,來不及顧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站了起來,直視著周陵宣的目光,恨不得把這一耳光甩回去。
周陵宣怒氣沖沖的,只撂下了一句話:「常輝反了!」說罷,轉身就走。
反了?反了!
怎麼、怎麼會?
常姝一下子懵了。再回神時,周陵宣已沒影了。
玉露紅著眼,十分慌亂地對常姝道:「殿下,如今可怎麼辦?」
「他說什麼?」常姝又問。
「陛下說,車騎將軍反了。」
「不,這不可能!」
常姝此刻心如亂麻,多日來緊繃的線一下子斷了,她癱軟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常輝反了?
不,不可能!
常家反叛的罪名,坐實了?
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不行,我要問個清楚,我要問清楚!」
常姝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追了出去,剛好看見周陵宣要邁出椒房殿的大門。
「陵宣!」常姝完全失了分寸,不管不顧地喊著。
周陵宣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向常姝。
常姝忙道:「陛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哥他不可能反!」
周陵宣冷笑一聲,手一伸,命人拿來一個小信筒,看起來像是綁在鴿子上的,扔在了常姝的面前:「前線密報,你自己看。」
常姝跪了下來,顫抖著手從地上把信筒撿起,從中抽出一張布條,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車騎將軍知曉京中變故,已轉向長安發兵。柳侯因直言勸阻,被扣為人質。」
「這不可能!」常姝沖周陵宣喊了一句。
「他已離開右北平,朝長安來了!」周陵宣怒氣沖沖地說了一句,惡狠狠地看著常姝,似乎準備隨時動手的樣子。
常姝紅著眼看向周陵宣,努力穩住自己,道:「陛下,你與我大哥自小相識,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他絕不會犯上作亂!」
「正是因為自小相識,寡人才知道常輝一向膽大妄為、不把寡人放在眼裡。不,不只是常輝,你們常家,都不把寡人放在眼裡。」周陵宣極力隱忍著,咬牙說出這些他怨念已久的話。
「你們常家,居功自傲,目中無人,於戰事上獨斷專行!」周陵宣罵著,唾液橫飛,全無天子威嚴。
「你們仗著先帝遺詔,自詡為託孤重臣,便對寡人指手畫腳數年!在朝堂上半分情面都不留!寡人雖曾在常家門下受教,但寡人也是這大周的天子,豈容你指手畫腳?」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似乎在平復著什麼,看著常姝,眼神冰冷而怨毒。
「你說,你們常家,當真沒有居心叵測嗎?」他問。
常姝微怔了一下,看著周陵宣,苦笑:「原來在陛下心中,常家是如此不堪。」
「我原以為,陛下只是對我厭倦了,卻沒想到,陛下憤恨的是整個常家!」常姝苦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那信筒扔還給周陵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