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朝雲哽了一下,一時語塞。
陳昭若長嘆一口氣:「你沒必要防著我。我早知這孩子的身世,讓你生下來,足以證明我對你沒有惡意。」
「多謝主子……」
「只是我要你記住,」陳昭若語速慢了下來,「你既已選擇做個妃子,便好好地做個妃子,莫要胡生是非。安生度日吧,雲美人,這是為你好。」說罷,就要走。
「夫人,」朝雲又叫住了她,抬眼問道,「夫人為何會如此篤定我兒身世與眾不同?」
陳昭若沒有說話,只是抬腳要走。
「不知陛下可知,」朝雲接著道,「不知陛下可知,他子嗣稀薄,有夫人一份功?」
陳昭若停了下來,回頭微笑著看著朝云:「你是想威脅我?」
「妾身不敢,」朝雲強打精神,「妾身只想我兒平安。」
陳昭若聲音冷了下來:「看來你還是沒聽進去我的話。」她說著,便頭也不回,離開了這清涼殿。
朝雲被這後宮束縛住了,連眼界也短了。
陳昭若走在路上,不住地想著。
有了孩子便安穩了嗎?難道林美人的前例還不夠深刻嗎?
只有自己才是永遠的靠山,他人是靠不住的。
陳昭若回到昭陽殿,遠遠地聽見周璉背書的聲音。她心下本來亂糟糟的,聽見這背書聲竟安穩了些。等回了自己房間,常姝便迎了上來,一臉驚慌焦急。
「怎麼了?」陳昭若忙問。
常姝拿出一張帛書,道:「張勉來信,阿媛出事了。」
陳昭若接過那帛書一看,也不由得一驚:「怎會如此?」
原來,常媛自從和張勉搬出張府之後,就日日都不安生。尋常坊間流言倒不打緊,張府日日派人上門催張勉回府才是難熬。
可張勉一直不回府,張家急了,把矛頭直對準了那個來路不明的妾室。
也就是常媛。
終於有一日,張勉出門練兵,只留了常媛和幾個侍女侍衛在府中。常媛正在書房看書,卻忽然聽見門外一片嘈雜,剛要問發生了什麼,便聽外邊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妖女,出來!」
常媛認得這個聲音。
張謹。
常媛萬萬沒想到,張謹會親自來!
「還不出來嗎?」門外的張謹問。
常媛此時是叫天天不應,想躲又無處可藏。正無措間,忽然聽見外邊竟響起了砸門的聲音。
「且慢!」常媛終於忍不住了,開了口。
門外的嘈雜聲停了下來。
常媛站在門內,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打開了這扇門。
「妾身見過張太先生。」常媛十分端莊地行了一禮。
張謹冷笑:「你似乎不該如此稱呼老夫。」
常媛也是不卑不亢:「妾身請太先生入內一敘。」
張謹擺了擺手,道:「別,老夫不是那不成器的孫兒,知道禮數綱常,怎好和你共處一室?」
常媛便道:「那就請太先生屏退左右。」
「為何?」
「因為太先生不會想讓人聽見妾身說的話。若是太先生顧及張家滿門,還請聽妾身一言。」
張謹聽了這話,仔細看了看這年輕姑娘,氣質出眾,倒不像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言語談吐也是落落大方,禮數也周全……
「都退下。」張謹道。
常媛看左右侍從盡皆退下,方才向張謹走近了幾步,又行了一禮,然後用僅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太先生,妾身稱呼並無不妥。昔年,家父征討陳國之時,曾向太先生討教過許多,家父尊太先生為師,妾身自然要如此稱呼太先生了。」
張謹臉色一變:「你是……」
常媛微微一笑:「妾身,故大將軍之次女,常媛。」
常姝在昭陽殿裡急得團團轉,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念著:「張謹知道了阿媛的身份,還讓那麼多人看見了阿媛,阿媛、阿媛她……」
若是讓於仲、讓廷尉、讓周陵宣知道了,不知他們會不會把阿媛再送去做官妓!
「你先別急,」陳昭若忙勸道,「張勉信里只說張謹知道了阿媛身份,並沒透露別的。」
常姝點了點頭,自己是急躁了些,可偏偏控制不住。不知多少次了,她在夢裡夢見阿媛暴露了身份,然後結局悲慘……
她是個不稱職的姐姐,不能保護自己的妹妹。
「阿媛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常姝紅著雙眼看著陳昭若。
陳昭若嘆了口氣,把常姝拉進了自己懷裡,連連道:「我會想辦法、我會想辦法……」
也不知阿媛向張謹說了些什麼,是只說了自己身份,還是把一切都說了?
張謹又該有何反應呢?
常姝和陳昭若心神不安地過了一個月,卻再沒有常媛的消息了。直到朝雲兒子的滿月宴上,周陵宣給這個孩子起名為周璨。在那個滿月宴上,張家三代都出席了。於仲卻因病缺席。
陳昭若一身藍衣,只是在席上略坐了坐,便稱病離席了,只留下周璉在那裡應付。周璉已將八歲了,應酬起來倒也有模有樣。周陵宣和朝雲也是喝得盡興,只是周陵宣在陳昭若稱病離席後,很明顯不太自在了。
張謹看陳昭若要離席,竟主動站起身來,沖周陵宣道:「陛下,老臣有些醉了,可否暫退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