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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姝苦笑著看向舞姬,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舞姬渾身發抖,答道:「舞劍。」
「你果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常姝坐了下來,就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
「誰讓你舞劍的?又是誰讓你們奏這支曲子的?」玉露喝問。
一旁的樂師瑟瑟發抖:「是陳夫人。陳夫人說,殿下喜歡這支曲子,便特意寫了出來,讓臣等演奏、舞姬伴舞。」
玉露哼了一聲:「我就知道是她!」說著,玉露跪在常姝身邊,勸道:「殿下,莫要生氣了,她不值得。」
常姝抬眼,淚眼朦朧地看向玉露,道:「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說著,又轉頭看向那舞姬,膝行兩步到了舞姬跟前,問她:「你怎麼一副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模樣?」
舞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低下了頭去。
常姝便伸出手挑起了舞姬的下巴,強迫著她看著自己,道:「你為何這般輕易地低下頭去?」
舞姬看著常姝,嘴唇發顫:「妾身……」
「拿起你的劍,給孤好好地舞上一曲。」未等舞姬說完,常姝便鬆了手,拿起劍,紅著眼對那舞姬說。
她拿劍的手抖個不停,縱使她醉著,她也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力不從心,右臂那不適的感覺一直在提醒著她,她再也拿不了劍了。
「殿下。」玉露心疼地叫出聲。
「我再也拿不了劍了,對不對?」常姝問。
玉露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常姝嘆了口氣,給舞姬遞了劍,舞姬小心地接過,對著常姝行了一禮,便從頭舞起。
箏聲響起,常姝看著女子舞姿,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知道自己該捨棄這些痴心妄想,可這太難了。」
「昭若,世間最懂我之人,果然還是你。」
「可我們回不去了,不管阿媛怎樣勸我,不管我們怎樣努力地遷就對方,我們心裡都明白,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裂痕已經存在,就算強行縫合,也不會恢復如初了。」
「說到底,從前那些過往,如今看來只是一場夢。而我如今的處境,才是真實。」
想著,常姝又猛地喝了一口酒,眼前女子的舞姿讓她頭昏腦脹,她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可在失去意識前,她已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她將捨棄那些小女兒家的妄想。什麼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她不會再提一個字。從今以後,她只做大周的皇后。
那把劍,她不會再拿起來了。
第二日常姝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剛一起身,就看見昨日那舞姬跪在榻邊瑟瑟發抖。常姝疑惑不解,便問玉露:「她跪在這做什麼?」
玉露有些尷尬,湊近了問:「殿下忘了嗎?」
常姝搖了搖頭:「孤什麼都記不起了。」
玉露便湊到耳邊,小心翼翼地道:「昨日殿下醉酒倒地,舞姬上前攙扶,殿下非把這舞姬拉進了內室,抱著她睡了一夜,奴婢拉都拉不開……」
常姝聽了,看了一眼那舞姬,舞姬埋下了頭。常姝的耳朵不禁紅了,又看向玉露:「當真?」
玉露退到一邊點了點頭。
常姝看了一眼那舞姬的衣服,全是褶痕,看起來凌亂不堪。她覺得頭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問那舞姬:「你叫什麼名字?」
舞姬聲如細蚊:「妾身名喚朝雲。」
「朝雲,」常姝道,「昨日是孤醉酒,一時失態……」
「妾身明白,」話還沒說完就被朝雲打斷了,「妾身不會在外多嘴,還請殿下饒恕妾身無禮。」
常姝笑了:「你以為我要罰你?」
朝雲有些驚訝,抬起頭看著常姝,常姝這才注意到這女子容貌昳麗,也是個難得的美人。
「聽你口音,是南方人?」常姝問。
朝雲點了點頭,道:「妾身原本是陳宮舞姬,陳亡後,妾身被常大將軍進獻給了陛下。」
「原來如此,」常姝若有所思,又道,「朝雲,孤不會罰你,你若願意,以後可在孤身邊侍候著。」
「奴婢願意!多謝殿下恩典!」朝雲聽了,改了自稱,忙向常姝下拜。常姝虛扶一把,朝雲便站起身來。
「玉露,服侍孤洗漱吧,」常姝淡淡道,又對朝雲說,「你也學著。」
玉露聽了,便開始服侍常姝洗漱。剛洗漱完,正要為她編發,忽聽外邊太監來報:「殿下,宮中使者有事要奏。」
「進來吧。」
只見一個使者走了進來,對常姝道:「秉殿下,陳夫人有喜了。」
常姝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聽使者接著道:「昨夜宮宴,陳夫人忽感不適,乾嘔不止,太醫瞧了,才發現是喜脈。陛下大喜,下了旨,要晉婕妤為昭儀。」
常姝聽了,垂下眼去,淡淡道:「這是喜事啊。」又對玉露道:「一會去準備賀禮,命人送去宮中昭陽殿。」
玉露敢怒不敢言,只得應下了。
而一旁的朝雲,此刻也神情複雜。
使者退了出去,常姝也不再看著鏡中的自己。整個屋子壓抑極了。
未央宮,椒房殿。
陳昭若本斜躺在美人榻上,看著面前來賀喜的柳懷遠,坐起身來,從手邊拿過了藥瓶就摔在了柳懷遠身前,忍著怒氣,問:「你給我的,究竟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