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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姝從柜子里出來,卻無意間瞥見了櫃中放著的一個黑色檀木盒,分外眼熟。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把拿起那檀木盒,打開來看,只見裡面是一個碎成兩塊的白玉鐲。
她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麼隨便動人東西!」青蘿十分不滿,就要去搶。
常姝輕鬆躲過,手裡緊緊地拿著那破碎的玉鐲,看向陳昭若:「不曾想,你還留著這東西?」
青蘿趁她不備,一把奪過那檀木盒。她知道裡面放著的是自家主子最心愛的鐲子,雖然被毀了,卻依舊是最心愛的。主子不捨得扔,也不想讓其他宮人看見,便放在了衣櫃中,這個只有她和青蘿能動的地方。
「這是妾身最好的東西了。」
常姝記得,在二人進宮前夕,陳昭若想把這鐲子送給她時,這樣說道。
青蘿把那鐲子放好,又把櫃門鎖了,一回頭卻發現,常姝竟然不僅沒走,還坐在了榻邊,靜靜地看著陳昭若。
「你……」青蘿還想趕她。
「我就在這裡,等她醒來,」還未等青蘿說完,常姝已然做出了回應,「我就在這裡守著她。」
青蘿微怔。
是啊,主子若知道她在這裡一直守著,想必會很高興吧。
青蘿也不再趕她了,坐在一邊,一起靜靜地守著。
不知不覺,日已西斜。黃昏時分,陳昭若終於睜開了眼。
她一睜眼便看見了常姝。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還在常府。
「阿姝……」她輕聲喚著,伸出手去。
常姝卻沒有像想像中那樣做出回應,她故作冷淡,道:「夫人醒了,奴婢也該退下了。」
這一聲「夫人」,一聲「奴婢」,把陳昭若拉回了現實。
看著常姝起身要走,陳昭若急了:「你站住!」
青蘿也勸道:「主子剛醒,你還要氣她嗎?」
其實常姝也不是故意氣陳昭若,她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了。她停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青蘿,你先下去。」陳昭若道。
青蘿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陳昭若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離開。
「阿姝,你想說什麼,便說吧。」青蘿離開後,陳昭若這樣道。
常姝回頭,看見病榻上女子憔悴的面容,一下子心軟了。
「我倒是想先聽聽你想說什麼,」常姝反問,「你在宣室說的話和你在昭陽殿對我做的事,我都暫且不論,我只想知道,金風、朝雲,她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金風會突然失蹤,為什麼朝雲要那樣陷害我!」
陳昭若別過頭去,道:「我不能說。」
她的確不能說。她要怎麼說呢?金風的事,難道直說是她聽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才被「處理」了?還有朝雲,難道要把朝雲的底細和盤托出嗎?
朝雲當時是為她做事,她總不能把帳都賴在朝雲身上吧?
「呵,你不能說……你什麼都不能說,那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常姝十分痛心。她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陳昭若,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玩不慣你說的權術,看不透你說的人心。我就是個庸人,我求求你,別再為難我了。」常姝顫聲道。
「不,你不是庸人。」陳昭若強撐著起身,看著常姝。
常姝沒有說話,轉身便要走。
「阿姝。」陳昭若忙喚道。
常姝的腳步並沒有停下。
「我喜歡你。」
54 第54章
「我,喜歡你。」陳昭若又道了一遍。
常姝怔住了,半晌才回過頭去,不可置信地問:「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陳昭若垂下眸子:「我很清楚。」
「你在病中,尚不清醒,還是先好好養病才是。」常姝努力穩住自己,口中說著,就要逃離這個地方。
「阿姝。」陳昭若仍不死心,她已卑微到如此地步,如今只期盼著常姝的一個回應,雖然她明白,這對常姝來說是怎樣的震驚,可她實在忍不住了。
一年多來,她一直忍著。她可以忍受她滿心滿眼只有周陵宣,卻唯獨不能忍受她誤解自己。
她陳昭若是從那滿是血污的王廷之中長大的,心裡早已全是陰謀算計,獨獨把那最乾淨的一塊留給了常姝……
「我很清醒。」陳昭若苦笑著道。
常姝停了下來,回頭問:「這是羞辱我的新法子嗎?」
「我怎麼可能羞辱你!」陳昭若急了。
「那你如何解釋當日在宣室說的話?」
「我是想救你,可我又……」陳昭若急了,說話間咳得厲害。
常姝面上有一絲不忍,可她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動作。
「若你不想羞辱我,你當初就該讓我去死,一了百了,而不是讓我苟活於世!」常姝眼裡布滿了血絲。她說著,長長嘆了口氣,又道:「活下來的常姝,已不是曾經的常姝了。」話語間,儘是悲涼。
這話在陳昭若聽來分外耳熟,似乎她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從前的常姝不會低聲下氣為奴為婢,從前的常姝更不會絞盡腦汁勾心鬥角,從前的常姝,早已死在了宣室。
陳昭若有一句話說錯了,她說常姝沒變。可經歷了這麼多的常姝,怎麼可能不變?
如今的常姝雖然活著,可是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除了為常家平反,她心裡已別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