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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懷遠道:「她當不起這個『紂』字。」
周陵言扭頭道:「隨你怎麼說吧。」
柳懷遠低了頭,道:「我已勸服了當今陛下,你若肯服軟,我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衣食無憂?」周陵言冷笑,「柳懷遠,你我相識多年,如今看來,竟還比不過一個初識的陌生人。你以為我想要的只是衣食無憂嗎?」
柳懷遠道:「別的我也給不了。」
周陵言笑了笑,看向柳懷遠,然後登時斂了笑容,啐了一口。
柳懷遠頗有些心痛地看著這一切,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要離去。
「她打算什麼時候殺我?」周陵言對著柳懷遠的背影高聲問著。
柳懷遠停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道:「若你服個軟,你便不會死;若你執意如此,你隨時都可能會死。」
周陵言聽了不由得輕笑:「果然最毒婦人心,枉你這麼回護她。」
柳懷遠回頭看向周陵言,道:「是我建議她這麼做的。」說著,趁周陵言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低頭輕笑:「畢竟這些事情,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斬草不能留根。」
周陵言看著柳懷遠的背影,扶著欄杆站了起來,問:「你跟著她,是跟錯了人。」
「我知道自己有沒有跟錯人,不用你來指教。」柳懷遠道。
「難道你想一輩子背著個『叛臣』的罵名嗎?」周陵言高聲問著,「周人罵你,陳民也罵你,你兩頭不討好,無論在誰的眼裡,都是天下第一的『叛賊逆黨』!」
「當年是你對我說,天下姓周姓陳並無分別,怎麼如今,你卻如此執著於此了呢?」柳懷遠反問道,然後不給周陵言反問的機會,便撐著拐,一瘸一拐地向牢門的方向走去。
「若不論姓氏,那總可以論一下男女吧!她只是一個女子,你甘心嗎?」周陵言問。
「她強過許多男子。」柳懷遠說著,走出了牢門。
陳昭若登基那日,未央宮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她正坐在龍椅上受群臣朝賀,卻不想張謹突然從人群里站了出來。
「張公意欲何為?」陳昭若問。
張謹冷笑一聲,看向前面的張勉,徑直走了過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孫子的腦袋上。
張勉如今好歹是羽林軍統領,張謹卻絲毫不顧他的臉面,竟在文武百官前一巴掌打了上去!
這哪裡是打張勉的臉,這分明是打陳昭若的臉!
張勉登時紅了臉,扭頭看向張謹,眼神里有一絲愧疚。
陳昭若不悅:「張公這是做什麼?」
張謹收了手,回頭看向陳昭若,冷笑道:「老臣處理自己的家事,教訓這等不忠不孝之徒,以正視聽!」
的確,當日張勉若帶著羽林軍站到宗室一邊,那今日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了。可當日陳昭若用常姝來威脅張勉,張勉愛惜重視常媛,又怎麼可能棄常媛之姐於不顧?
張勉並不知道,陳昭若是不會害常姝的。
看著張謹如此失禮,張勉忙喚了一聲:「祖父!」說著,就要拉住張謹,勸他趕緊收手。
張謹卻一把撇開張勉,上前一步,冷笑著對陳昭若道:「讓陳國的長清公主篡了我大周的皇位,屠戮了我大周的宗室,而我大周臣子竟無一人敢發聲!被一個女子玩弄於掌心,還被這女子奪去了我大周的皇位,這是我大周臣子的恥辱!我張謹自以為此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卻唯獨在此事上心痛不已!我張謹一生對大周忠心耿耿,卻不想教出這等不忠不孝的後輩助紂為虐,是我張謹之過!今日,張謹愿以吾血為大周盡忠!」
陳昭若皺了皺眉,心中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忙吩咐道:「張謹殿前失儀,還不快拖下去!」
張謹冷笑一聲,道:「不必麻煩長清公主了。張謹今日就算血濺大殿也不悔無怨!」說罷,對著一旁的一根盤龍柱,便一頭撞了上去!
張勉要拉,卻沒拉住,眼睜睜地看著祖父的鮮血濺在自己臉上。
張謹登時斷了氣。
張勉愣住了。
陳昭若心中一沉,望著張謹的屍身一時沒能回過神來。直到殿內群臣躁動起來,她才回過神來,努力地用那冷漠的聲音命令道:「張公以命直言勸諫,實乃臣子之楷模。傳孤旨意,將張公厚葬於周沖帝陵寢之側。」
陳昭若只能這麼做,畢竟大殿上,群臣已經被張謹刺激到了,而張謹又是張勉這等重臣的祖父,不能再追責了。
「典禮如舊。」陳昭若看著張勉屍身被抬出去,轉過身去,念了一句,便依舊一步一步邁上了台階。
張勉呆呆地看著陳昭若的背影,一滴眼淚終於落下。祖父死在自己面前,可他如今只能強忍住所有的情緒,跪在大殿中,對著陳昭若歌功頌德,高呼「萬歲」。
群臣中,只有祝為還算淡然。他看著陳昭若,心中默默地說道:「原來帝星生變是這個意思。」
常姝被禁足在長樂宮裡,而陳昭若如今遠在未央宮……二人已許久沒見面了。如今,她的身邊,只有琴音,和時不時來探望她的周琬。
周琬如今還在長樂宮住著,陳昭若並未對她們母女怎樣,也並沒有褫奪她公主的名分。於周琬而言,一切似乎如舊,只是常姝再也不會教她練武了。
「姑姑。」周琬怯生生地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