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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你也要完好無損地出來,一定要,」陳昭若想著,只恨自己不能同常姝一樣,衝進火海去救她,「若這次火海里的是我,只怕你會奮不顧身地衝進來救我……我沒用,我真沒用。」
所有人都在救火,張勉也帶著府兵來救火了。常媛和一眾宮女跪在地上,連個大氣都不敢出。好容易到了黎明之時,火終於熄滅了,而常姝依舊沒有蹤影。
陳昭若幾乎已經認命了,可她還存著一絲希望:萬一她走了呢?
她強撐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就向常府的方向走去。常府幾乎只剩了個架子,其餘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陛下,」張勉攔住了陳昭若,「發現了皇后……」
張勉說著,聲音弱了下來,剩下的幾個字根本說不出口了。
陳昭若木木呆呆地看了一眼張勉,知道了他的意思,卻仍不死心,口中說道:「我要去看看……」說著,便不管不顧地向前走去。
「陛下!」青蘿一邊喊著,一邊忙跟著她。
「陛下,別去看了,皇后已經……不能看了!」張勉喊著。
陳昭若的腳步停了一下。青蘿以為她要回去了,忙上前扶住她,卻不想剛到她身側,陳昭若竟然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
「除非我死,你不能死!」她想。
「主子!」青蘿忙喊著,跟了上去。
常媛等人跪了一夜,如今看陳昭若跑向常府,不由得趕緊起來,顧不上腿上的酸痛,忙一瘸一拐跟在身後。柳懷遠也來了,他才聽說常府的事,一來便看見常府因遭大火的侵蝕而成了一個空架子,而陳昭若正帶著人瘋了一樣地奔進常府。
陳昭若一路直奔常姝舊日的房間,遠遠地便看見那院子裡飄著黑煙,整個屋子幾乎不剩什麼了。然後她到了屋前,卻不由得愣住了。
燒塌的橫樑下分明有一具焦屍,已看不清楚面容了。但從屍體上殘存衣服的鳳紋可以看出,這是皇后的衣服。
陳昭若整個人都怔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待到反應過來後,她只覺得心頭一陣劇痛,似乎要把五臟六腑攪碎,她喉嚨間泛起一陣腥甜,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嘔了出來。然後她整個人氣力不支,竟直直地向前栽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主子!」青蘿忙喚了一聲,來到她身側,卻見陳昭若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屍體的方向,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只有眼裡的淚才能證明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傳太醫!」青蘿忙喊著,又吩咐道,「來人,送陛下回宮!」說著,她拿出帕子,給陳昭若擦了擦嘴邊的血跡。
陳昭若看著那屍體的方向,張大了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陛下,先回宮吧,這裡的事臣會料理。」柳懷遠不知何時來到陳昭若身側,幫著青蘿把她從地上扶起。他看了一眼那焦屍,便再也看不了第二眼。
陳昭若張著嘴,似乎努力呼吸著,手卻指了指那屍體的方向。
柳懷遠忙握住她的手,柔聲勸道:「臣都明白,陛下先回去休息吧。」
陳昭若張了張嘴,似乎在說些什麼,柳懷遠忙湊到跟前聽了聽,只聽陳昭若似失了神般,口中一字一頓地重複著她的名字:「阿姝。」
字字泣血。
柳懷遠看了不由得心疼,忙命人來扶她回去。陳昭若渾身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便任由著被扶回了車上。
常媛在陳昭若身後,看著屋內的那具焦屍,又看著陳昭若嘔血失聲,心中不由得一痛。
「姐姐――」她突然大喊了一聲,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張勉忙跑了過來,扶起常媛,將她摟在懷裡。常媛的眼淚落在張勉的衣襟上,她哭的渾身發抖,哽咽難言。
「我在,還有我,還有我。」張勉心疼地輕聲勸著。
常媛卻看都不看張勉,只是看著屋內的焦屍,哽咽著喊了一句:「姐姐,我錯了。」
皇帝的車輦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未央宮,到了地方,青蘿要請陳昭若下車,陳昭若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主子,到地方了。」青蘿又輕輕喚了一句,見車內一點動靜都沒有,青蘿慌了,忙上車掀開帘子查看,一掀帘子,不由得驚了:陳昭若已然昏厥過去,面無血色。
「主子!」
陳昭若再醒來時已是三日後。
她睜開眼睛,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宮殿,一時恍惚。
「主子你醒了!來人,快去告訴丞相!」耳畔傳來青蘿的呼喚。她輕輕扭過頭去,看見青蘿,眼前卻浮現的常姝的面容。
「阿姝……」她無力地念著這兩個字。
青蘿眼睛一紅,小心地提醒道:「主子,皇后已於三日前,薨逝了。」
陳昭若聽了這話,只覺腦中「轟隆」一聲,三日前的火光和常府被燒毀的灰燼又浮現在她眼前,以及那具失了原本模樣的屍體。
幾日前,她還在同她生氣,對她避而不見,還說什麼「再也不願看見她」的話,可如今,她想再看見活生生的她,卻已是難上加難。
陳昭若想著,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然後越來越止不住,從默默流淚,到抽泣,再到嚎啕大哭。
她仿佛肝膽俱裂,五臟六腑都滲著血,滲進了骨髓中。她感覺有什麼東西正把自己撕裂,而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