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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這個鬍子花白的祝大人看著我的面相,對我說,我的後命承繼於我的姨母,但我和她不同,我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兒孫滿堂,一世安寧。這種話我自然是必須要信了!
我是極喜歡我的夫君的,他聰明的很,又寬厚的很,可該果斷的時候,他也絕不拖泥帶水……簡直完美!
我出嫁那日,我娘給了我一塊白玉佩。她和我說,這白玉佩有大用,是塊令牌,她的不少心腹都只認這令牌,讓我收好了,若有難,只管亮出這令牌。
「娘,我是去嫁人的,怎麼緊張兮兮的?」我問。
我娘嘆了口氣,道:「實在是因為,你太像你姨母了。」
我知道,因為姨母當年第一次做皇后時過得不好,而我如今的背景和姨母當年又太像了,我娘這才擔心的。但我和姨母還不太一樣的,我姨母只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我卻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還都是我娘所出。某種程度上來說,給我撐腰的人可比姨母多太多了。更何況,我的夫君又不是那為了鞏固皇權便陷害忠良的桓帝。
可即使這樣,我娘還是不放心。她總是這樣,對過去耿耿於懷。
「你若能像長清公主些,我也可稍稍放心。」我娘又嘆了一句。
長清公主,肅敏公主,陳國的長清公主。這個名兒乍一聽很陌生,但實際上,她和那個昭陽殿的陳昭儀、長樂宮的陳太后以及後來自立為帝的女帝都是同一個人。
長清公主的傳說幾乎滿長安都是,一會兒說,她和柳相如何如何;一會兒又說,她是桓帝最寵愛的妃子,實打實的紅顏禍水;又有人會說,她禍亂朝綱,傷風敗俗,自立為帝,篡了江山,還和另一個女子結親……種種傳聞,混亂不堪。
但我以為,她生命里最為有趣之處在於,她這一輩子,把翁主、縣主、郡主、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婕妤、昭儀、太后、皇帝當了個遍!我有的時候甚至在懷疑,她是不是帶了什麼目的降臨人世的,比如說……收集各類尊貴的頭銜?
當然,皇后她是沒當過的,皇后是獨屬於我姨母的!
而我姨母是屬於她的……某種程度上,她也算收集成功了。
我出生那年,長安有了一場最為驚世駭俗的盛大婚禮,便是當時是皇帝的肅敏長清公主要立我姨母為後,即後來的肅莊皇后。人人皆笑她二人假鳳虛凰、傷風敗俗,卻沒想到,她二人是真的情深不渝。在我姨母薨逝後兩個月,肅敏長清公主便因悲傷過度撒手人寰了。
柳相聽了長清公主的遺願,將二人合葬,狠狠地打了那些看熱鬧的人的臉!
真是……痛快啊!
我一向是佩服我姨母肅莊皇后和那肅敏長清公主的,我相信她們是真的有情的。
對於她二人的事,小時候我不太懂,只是聽了幾句,便去問我娘:「女子也可以娶女子嗎?」
我娘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罰我跪了祠堂。
跪就跪,我是不怕的。而且在祠堂,我能看見姨母的靈位,也莫名心安了許多。
後來,我天天去我夫君那裡蹭課,聽柳相傳道授業解惑,自然免不了問一句這多年未解的疑惑。誰曾想柳相只是嘆了口氣,然後鄭重其事地告訴我:「假鳳虛凰,也可以是天作之合。」然後他似乎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道:「只要喜歡,何必在意男女?喜歡就是喜歡,不該被這許多東西束縛了。」
我深以為然。
柳相能發出這等感慨,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在裡面的。他應當是這世間少數能理解肅莊皇后和肅敏長清公主的人了。一來,他曾是陳國臣子,還和長清公主有過婚約的,兩人一起長大,交情自然不凡;二來,他也算我姨母和長清公主的見證者了,當年那場大婚,柳相親自操持,還去做了迎親特使,著實難得;三來,他和我皇考寧王周陵言感情甚篤,兩人經常在一處下棋,一下就是一夜,多年了,一直未變。
據說皇考年輕的時候雖然年輕有為、政績斐然,但卻是個浪蕩子弟,男女通吃,成為長安街頭巷尾的笑談。可後來不知怎麼,他突然斂了性子,遣散了府中的所有姬妾和男寵,開始修身養性。如今的皇考身上再沒有從前的影子了。他和柳相一起,幫著我的夫君,看護著大周,看護著天下。
躺在榻上,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不由得側頭看向我的夫君,如今的大周皇帝周從瑗。我戳了戳他,問:「若我也喜歡女子,你會怎麼辦?」
我那天下至尊的夫君,聽了這話竟只是笑了笑,然後看向我,問:「你會嗎?」
我想了想,問:「萬一呢?宮裡這麼多妃子宮女,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賽一個嬌媚,身材個頂個的好,性子也都是極好的。萬一哪天我被哪個小宮女勾了魂去,也有可能的啊?你說對不對?」
「那我問你,」他也側過身來看著我,問,「若我喜歡男子,你當如何?」
我登時變了臉,急道:「你敢!」
他哈哈一笑,伸手把我攬進懷裡,揉著我的頭髮,笑道:「是啊,我怎麼敢呢?世間哪裡有那許多的『如果』、『萬一』?我喜歡你,便只是喜歡你,已經喜歡你了,又怎會對別人動心?管他男人女人,在我眼裡,都比不上一個你。」
「呀,真肉麻。」我一邊嫌棄地說著,一邊卻又止不住地笑。但我卻沒注意到,我夫君的眼裡突然寒光一現,似乎已暗暗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