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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答道:「主子是金陵人,愛聽鄉音,便求了陛下,把宮裡會說金陵話的都調到了這昭陽殿。」
常姝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卻不知。」
琴音道:「奴婢們來此之時,是昭儀剛剛有孕之時。」
常姝想了想,那時自己在驪山行宮養傷,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她又看向這小宮女,覺得她實在是機靈得很。自己身份尷尬,尋常人如何稱呼她都是個問題,這小宮女想必也為難了一陣,最後卻把涉及稱呼之處全部避開,難得。
想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她的玉露。
玉露沒有那麼機靈,但她卻是常姝所有侍女里最貼心的。
想到玉露,常姝難免神色黯然。
「奴婢告退。」琴音看常姝有些神傷,忙要退出去。
「以後喚我小姐便好。」在琴音即將退出門時,常姝補了一句。
她還是想做常家的小姐。
琴音離開後沒有多久,柳懷遠便來了。
「見過侯爺。」常姝道。
柳懷遠回了一禮,二人入座。柳懷遠方才開口,問:「你可知秦梁?」
「秦梁?」常姝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熟悉無比,可就是想不起來。
「秦梁是誰?」常姝反問。
柳懷遠答道:「秦梁,便是刺殺前丞相之人。」說罷,他把從周陵言那聽來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卻不說這是周陵言透漏的。
「去歲春天離開常府?」常姝聽了,不由得怔住了。
去歲春天,去歲春天……
去歲春天,她還在常府管家。她清楚記得,那個春天只有五個人離開了常府。
那是剛剛遇見陳昭若之時。
當時陳昭若臥病在床,無人看管侍奉,險些把命丟了。常姝便把當時那院裡管事的五個人連同其家眷盡數趕出了府去。那五人里一男四女,那男子,似乎就叫秦梁!
是了,是了,當日的常府下人多有偷雞摸狗之舉,想來,那秦梁偷了常府私藏的兵刃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常姝渾身發抖。
「你記得?」柳懷遠問。
「記得,」常姝看向柳懷遠,「是我趕了他全家老小出府,出府前,還賞了他一鞭子。」
柳懷遠急了:「你為何要趕他出府?」
「玩忽職守,監守自盜,在府里聚眾賭錢,還險些讓昭若死在病榻上!我怎能不趕?」常姝腦子裡一團亂麻。
柳懷遠聽了,冷靜下來:「既然如此,那秦梁斷不可能再為常家賣命去行刺於衛!」
常姝忙忙飲了一口茶,想掩飾自己的慌亂。柳懷遠說的在理,她重重點了點頭,手卻不由自主地發抖,被子已拿不穩了。
「是有人藉此陷害常家!」常姝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聲音,道。
柳懷遠道:「極有可能。」又嘆道:「不曾想,這一樁樁罪名,竟都是人為加之。」
「秦梁現在何處?」常姝問。
柳懷遠道:「被於二公子提走,秘密收監,不知去向。」
常姝握緊了拳頭,拼盡全力思索著:「不對,不對……」
「哪裡不對?」柳懷遠問。
「是秦梁害死前丞相,秦梁既被捕,已難逃一死。於二若是恨死了秦梁,不該將他秘密收監,應該將他的罪行公諸於眾,讓廷尉給他定罪,受刑而死!絕不是將他秘密收監!」常姝一股腦地把自己所想都說了出來。
「他那麼急帶走秦梁,肯定是有事隱瞞,不想為人所知!」常姝說著,猛然站起。
一定是這樣。
柳懷遠看著如今的常姝,愣了一下。常姝所說,竟不無道理。可笑他和周陵言竟還在想寫於仲此舉是為泄私憤。
「恕我冒昧……可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柳懷遠問。
在眾人眼裡,於仲可是個溫潤如玉的正直公子,行事穩重公允,待人親和平易。他雖為丞相府庶出,卻勤學好問,年紀輕輕便成了少府丞;他為了維護朝綱,發現自己親族之中有不法之徒,竟上書自劾。
光明磊落,溫潤如玉……難得的名士風範。
柳懷遠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常姝會這般懷疑於仲。再者說,前丞相可是於仲生身之父,於仲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常姝看著柳懷遠,想了一想,只是道:「隨意揣測罷了。」
柳懷遠見她無意告知,便也不逼問,只是起身行禮,道了一句:「如今看來,常家卻有冤情。常大小姐日後若有用得著懷遠的地方,只管開口,懷遠定當鼎力相助,也不負與車騎將軍的袍澤之情。」
常姝卻萬萬沒想到柳懷遠會是這個態度:「柳侯?你……」
柳懷遠輕輕一笑:「車騎將軍在戰場上如日月之輝,懷遠至今難忘。只恨此生,再無機會為車騎將軍牽馬執鐙了。」
說著,柳懷遠又行了一禮,道:「叨擾多時,也該離去了。」
說罷,柳懷遠拂袖離去。
常姝心中感動,便也對著他的背影行了一禮,正色道:「多謝柳侯了。」
常姝又走進了陳昭若的寢殿,見陳昭若正抱著周璉玩耍,而乳母早就被使到了別處。
陳昭若見常姝來了,忙命青蘿把周璉抱了出去,帶到院中玩耍。
「怎麼了,」陳昭若問,「柳侯同你說了什麼?」
常姝眼眶發紅,她搖了搖頭,坐了下來,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