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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宸衣袂隨風,目光迢迢而至,落於島嶼之上。她倏忽回頭, 對通天道了這麼一句。
通天微怔,又思起先前之事:「不是噩夢嗎?」
玉宸望著他,微微笑了起來。少女搖了搖頭, 笑道:「是現世啊。」
太一神情微動,若有所思地朝她望來。
玉宸眨了眨眼,眼眸明亮若晨星,自然地與他對視。
他們腳下的舟楫在漫無邊際的漂流中,避開了礁石,慢慢地擱淺在灘上。船身微微晃動, 復而止歇下來,任憑海潮一波一波地湧來, 拍打在船身上。
太一低頭望了眼下方之景, 回首瞧向兩位新交故友,轉而開口道:「那我先下去了?」
玉宸、通天無聲對視一眼, 亦含笑應下。
太一若有所思地望向玉宸, 金眸翕動, 唇邊笑意浮現,終是沒有出言詢問。青年隨意地一揮長袖,身形化虹,穩穩踏足於島上。
少女長睫上躍動著星星點點的浮光,眸中暈散開幾分絢爛色彩。她輕輕地於心底喟嘆,幾經熬煮,又化為一抹悵笑,遺落於風中。
令她猶然生憾的前塵,終是不可復還,到底……這兩界並非同一個位面,所遇所見,也實非故人。
但於千萬人之中,有幸逢得另一場圓滿,亦可為平生快慰之事。又何必奢求太多,以至於為求而不得痛苦。
通天立於她身旁,抬手為她細細地理了理耳垂旁的碎發。
他突然笑了半聲,曼聲道:「此去蓬萊萬里,百年輾轉一瞬。雖毫無頭緒可言,仍順利至此。阿宸,我有一事不解。」
玉宸側首望他。
通天微嘆一聲:「你我二人,與蓬萊之因果,怕是不止應於昔日誓約。」
少女神色微怔,卻見他目光悠遠地望去,忽而道:「所以……下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我們把兄長們也叫上吧。」
通天揚唇一笑,眸光熠熠:「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極好的。」玉宸怔忪了一瞬,心下忽而鬆快幾分。她抿唇淺笑,定定地望著通天,眸光清淺而溫柔。
她微垂眼眸,輕輕道:「若能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通天垂眸望她,剛剛攏回袖中的手又動了動。
他似還想做些什麼,又不甚清楚的模樣,便聽見下方太一大喊的聲音:「你們兩個,給我,適可而止啊!」
通天眉梢一挑,某些心思淡了淡,又有另外的情緒湧上心頭。
皎皎夜空,明明如月。
合該是蒸金烏的好時候啊。
至於當事人的意見?那可就不重要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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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洪荒不記年。
東海生迷霧,大夢三千載。入境者,或悲或喜,情難自已。而後方知,蓬萊現世,後為三清中上清之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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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所屬之地。
來人目光清微悠長,遙遙望著東海方向,唇邊微微凝出一絲諷笑。
准提立於他身後,望向瀰漫開來的遮天大霧,有心出言,不知為何,又猶豫了幾分。
良久,他聽見接引的聲音,飄飄渺渺,自雲端而落,透著隱約的悲憫意味:「金烏東升西落,此為星辰運轉之理。」
准提微愣,又抬眸望去,不覺晃了晃眼。
極盡盛大燦爛的旭日自東海上升起,驅散開遮蔽了許久的迷霧。遙遙的,又有一枚小太陽回應著他,亦兀自綻開絢爛的光輝。
雙日同出於一夕,令天地驟然明亮。
如入熔爐,如沐烈火。
他眉頭微微皺起,似想動用法術隔開這令人不適的溫度,卻又見海上處處生蓮。仿佛有某位大能揮毫成畫,水墨暈染而生墨蓮。
兩者相互碰撞,灰白光影交融於一瞬,又在准提眼前,轟然炸開。
他不覺闔了眼,也便避開了接引回眸望他的那一個瞬間。
眉目似曠世遺絕的聖人微微含笑,眸底卻空無一物。他語氣中的悲憫愈發明顯,又透著些莫名的意味:「若我欲讓太陽自西方升起,當如何?」
准提神情一怔,倏忽抬眸望去:「兄長。」
接引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唇線壓得平直,不苟言笑,似與往日別無二致。
准提幾乎疑心方才入耳之言,實為幻覺。
唯有心上那隱約的不安,漸漸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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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四境,猶有所感。
東海周圍,在上方的天庭裝聾作啞,不聞不問的情況下,各族群眾自發地給此事尋了個理由:既然巫妖兩族停戰,還能與東皇打起來的,此世也唯獨幾位罷了。至於蓮花?妥了,又是這對洪荒好麗友。
上清,東皇。
感動洪荒塑料情,互相補刀從不停。
諸位吃瓜群眾饒有興致地搬著板凳去東海邊觀望,紛紛從睡眠中驚醒的東海龍族沉默了幾許,迅速掏出了瓜子海鮮出門兜售。
一時之間物價飛漲,旅遊景點人潮洶湧。
感謝東皇陛下,感謝上清聖人,實乃洪荒拉動GDP好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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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洪荒大眾閒極吃瓜之時,蓬萊上方,又是另一番景象。
烈火熔爐,劍生萬象。磅礴的陣法倒映在青空之下,有星河西流,棋盤上黑白子相連,縈繞著清冷的輝光。
幾個來回之後,太一腰間古樸的小鍾翁鳴一聲,光芒黯淡幾分。他本人則翻了個白眼,輕嗤道:「不打了,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