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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低眸瞧去,卻見那縷火焰在距離少女不遠處,毫無徵兆地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微微蹙起的眉眼,與驟然顯現在身側的三朵無暇蓮花。清絕的蓮花款款舒展開花瓣,搖落一地輝光,極為張揚地盛放開來,一個眨眼,便吞噬了突如其來的火焰。
而下一瞬,又自動自發地發起了反擊。
女媧迅速側過半身,揮袖擋下反噬的一擊。
她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本欲放下衣袖,又不由斂眸瞧去。卻見身上宮裝的袖角不知何時殘破了一絲,於空中焚燒殆盡,散了一地殘灰。
她頗為新奇地瞧了一會兒,方才放下了袖子,眼眸中那抹莫名之色卻又越發濃郁了起來。
伏羲走上前幾步,凝眸望向女媧。白衣青年的目光中頗帶幾分擔憂的神色,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風希……」
他言猶未盡。
女媧偏頭看了他一眼,轉而輕笑一聲:「東皇可是看清了?」
太一不動聲色,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動,繼而抬眸道:「我會先行致訊吾友,接下來的事宜暫且麻煩聖人了。也望聖人……顧惜自身。」
女媧眼眸微閃,隨即掩唇一笑,語調上揚幾分:「放心,這段時日,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好好」兩個字加重了音調,在她唇齒間滯留了須臾,隱約帶點承諾的意味。兩人迅速地達成了共識。太一拱手施了一禮,乾脆利落地告辭了。
*
殿內又靜了下來。
女媧坐回榻邊,神色微微染上幾分倦怠,纖長的睫羽一下一下地翕動著,藏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伏羲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她。
青年一襲簡素白衣,未添半分修飾,倒更似山間隱士,而非凡俗中人。但他終究沒有開口,正如他踏足凡塵久矣,早已不是昔日逍遙物外之人。
似有無形的隔閡阻擋在他們之間。
「哥哥,您走吧。」女媧垂落的眼眸中辨不出悲喜,連言語都冷淡幾分,「我不想再跟兄長您吵下去了。」
伏羲躊躇片刻,還是輕輕地嘆了一聲:「風希,天意如刀。」他勸了這么半句,沒頭沒尾的,到底還是說不下去。
想是連自己,也是不願去信的。
伏羲苦笑一聲:「近日來,為兄的預感越發明確,眼看劫數將至,尚不知前路如何。為兄……只願你安然無恙。」
女媧神色淡淡:「聖人不死不滅,與天道共存,便是牽涉了量劫,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她眼底的光明明滅滅,似不甘又帶上些微的彷徨。萬千情緒如藤蔓般蔓延開來,密密麻麻地繞了方寸心頭。
像是想起了什麼,希望漸漸蔓延開來,逐漸占據了大勢。
女媧仰起頭,與伏羲對視,語氣倏忽堅定幾分:「而且,洪荒命數漸次紊亂,或有新生之象。」
女媧:「哥哥,我不會輸。」
伏羲沉了沉思緒,似要再勸,眼角餘光又掠過雲榻。他怔了一怔,隨即喚道:「風希?」
女媧旋即反應過來,她微微蹙眉,側首朝一邊望去,手裡瞬息間捏了幾個防禦性的法訣,以待不時之需。
她低眸垂首,正好對上玉宸初初睜開的眼眸。
仿佛突如其來的,一場萬籟星光。
玉宸墨色的長髮散落著,神色略顯蒼白,眼眸中微微漾開幾分初醒時的朦朧水色,尚露出幾分迷惘的神情來。她困惑地望著女媧,大腦努力地運轉著,試圖分析出自己的處境。
思維卻似遇到什麼瓶頸,傳來微微的鈍痛感。
女媧睫羽輕顫,聽見少女清越的聲音:「請問,我這是在哪裡?」
語速稍慢,字斟句酌的模樣。她勉強說完,眉心處又攢簇著,仿佛承受著莫大的痛苦。灼灼的紅蓮愈發明艷奪目,恣意地盛放在她額間。
女媧將捏著法訣的手不動聲色地攏回袖中,轉而聚起療傷的術法,輕輕拂過她眉心。柔和溫暖的白芒悄然匯入她眉間,舒緩著少女的不適感。
「唔……」玉宸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感覺到什麼相似的氣息一般,遲疑著問道,「女媧?」
說完,她又如同自我否定般搖了搖頭,更深的迷惘感湧上心頭,壓制著她正常的思路。唯獨額上紅蓮迤邐盛開,悄然運轉。
伏羲神色不由一凜,手中漸現長琴虛影,伴著琮琤之聲。
「哥哥。」女媧回頭警告道。
她想了想,一手扶起玉宸,讓她倚靠在雲榻邊,一邊又低眸問道:「道友認識我?」
「很熟悉的感覺。」玉宸蹙著眉,努力地比劃了一下。
女媧跟著她的比劃,也努力地想了一下。須臾之後,她仿佛恍然大悟:「可是功法熟悉?」說著,她又在指尖凝起一簇靈光,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玉宸歪頭看了半晌,認真地點了點頭。
女媧若有所思,順手又往她身上加了幾個祝福。
伏羲:「……?」
伏羲:我怎麼什麼都看不懂?【人間迷惑1/n】
他眼睛一跳,便見兩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女媧十分自然地揉了揉玉宸的發,臉上閃過幾分莫名的神色。
她搖了搖指尖躍動的靈光,低聲問道:「作為交換,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玉宸停頓了一瞬,偏過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