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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罡風不住地吹拂而來,又在祂輕描淡寫的一斧之下,化成了無邊的靈氣,滋潤著在道魔之爭中破碎的法則。
洪荒漸漸穩定下來了,祂又努力地煥發出新的生機。
鴻鈞微微側首,衣袂於和煦的清風中微揚,眼中神色莫名。
一氣幽幽一嘆,頗有幾分無奈:「這一次,為師怕是再也攔不住他了吧。」
拿什麼去攔呢?上清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道。
一線生機當與洪荒共存!為世間萬物眾生所享!再無人,可將之奪去。
魔道睜著眼,死死地看著這一幕,撕心裂肺地笑了起來。
「你們還是成功了啊。」
「可笑,真是可笑!最該阻止你們的人沒有阻止你,反倒是我將這一切送到你們面前!」
「上清,上清!你們不慚愧嗎?你們憑什麼以這樣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
玉宸垂眸看祂,眉眼飛揚,灼灼生輝:「你錯了!上清的道,是無數個「我們」所爭來的道!」
通天挑眉,神采奕奕,眸中笑意無暇。
他將盤古斧指向祂,傲然開口道:「成吾道者,非吾也,乃天下也!眾生皆向我,故吾道方成!」
——使我的道成功的,不是我啊,是天下啊。眾生皆嚮往此道,這世間方生出一線生機!
第168章 願有歲月可回首 ◇
上清:我還想跟我那兩個哥哥炫耀一下。
在玉宸和通天互相扶持著共同走過的, 通往盤古斧的最後一段路程上,風雪交加,電閃雷鳴。九重天譴穿過厚實的雲層, 捲起不周山上孤寂寒透的荒雪。
相傳, 這風雪是洪荒為盤古而哭,又有謠言聲稱此為天尊所設, 為的是他那個同父神一般, 同樣走上絕路的弟弟。
玉宸微微抬首,長睫覆雪,步履踉蹌。
通天回過頭來拉住她的手,眉眼在刺骨的寒風中愈發堅毅, 垂眸低首的瞬息,又瀲灩幾般柔情。
在他們走過之後,青萍劍上的點點血跡殘留在雪上, 雪中紅梅愈盛,風骨凜然,凌霜傲雪。
世間諸多苦難在這條道路上湧現,像是有命運攔路在此,不肯讓人輕易度過,行路人每疲倦一分, 祂便愈發欣喜地詢問一句:
「道友可是要回心轉意,回頭是岸啊?」
通天冷笑一聲, 劍光如雨,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掃個一乾二淨,又被玉宸拉著, 迎著風雪向前。
偶一個踉蹌, 長劍微轉, 那魔物趁勢而上,又被劍光迎面絞殺。只是走在前面的通天不得不往前一摔,玉宸一邊被他帶著,又一邊焦急地想去撈起他。
如果沒有意外出現的話,結局大概是:上清雙雙往地撲=。=
遠遠的,有人悶笑出聲,嗓音清朗出塵,讓人想起晨曦朝霞下的滄海,粼粼地閃著細碎的波光。
徐徐的清風拂過荒雪,輕輕將二人托起。
玉宸微微怔住,向著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卻只瞧見一個淡淡的幾不可見的影子。
「噓,不要怕。」他彎著眼眸,也許是彎著眼眸吧,又輕輕喚來一陣和煦溫暖的風。
長風萬里,送君遠遊。
那段似乎遙不可及的道路,就在青年捎來的一段清風中,被輕而易舉地跨過。無數的惡念在底下掙扎、嘶鳴,探出數十隻烏青的手臂,想把他們強行拽下,卻被牢牢地擋在清風之外。
仿佛清風之內,便是桃源。
「好久不見,我是這個世界的「上清」。」自由自在的風裡傳來他含笑的聲音。
通天試探著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拳頭,倘若那真的是他的拳頭:「好久不見。」他說道。
與君初識,猶似故人,當言一句:「好久不見。」
..
高台之上,盤古斧安靜地放在那裡,自洪荒開篇之初至今,漫漫光陰,滾滾歲月,再無人拿起過它。
上清懷念的目光落在上面,玉宸與通天也一道看去。三人靜默無言,遙遙向著神靈致意。
輕緩的風將他們放下,又重重地將後面聞聲而來的魔障惡念甩到一邊。恍惚間聽到長劍翁鳴的聲音,空氣中泛起淡淡的血腥氣,又很快消散了。
那道淡淡的影子,收起了一把同樣淺淡的繡著青蓮紋路的劍。鮮艷奪目的血珠從淺淡近無的劍上滾下,簡直突兀極了。
「我很抱歉,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上清微微含著歉意的聲音響起,「這是我死前所站的地方,我不能再向前走去了。」
玉宸攏在袖中的手猛然一顫,她望向上清:「道友何出此言?」
上清微微一笑,安撫地揚起一陣風,廣袖微垂,襯得那道愈發清冷無塵的身影,不入紅塵紛擾,超然於俗世之外。
他悠然道:「你們見過我的哥哥了,他們應該說過,我證道一線生機失敗,魂飛魄散,天地不容。如今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我最後一分執念。」
上清:「我倒在了這裡,卻不忍看我的道也死在此處。只是我等了太久,始終沒有人來。好在,你們今日來了。」
言至此處,他同往常一樣,執著地向著前方伸出一隻手。那隻手蒼白瘦削,光輕而易舉地從那裡穿過,當真如同透明一般:「這條路太難走,我努力了太久,也死了太多的人。」
他悵然若失:「我留在這裡,想著能幫上一點忙,就幫上一點忙,但凡能讓來者省下一點力氣,也許便能讓證道的可能多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