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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簡直是,欺妖太甚!」
「成了聖又如何?呵,人族,也不看看這群人能活到幾時?!」
帝俊反倒成了這中間最為平靜之人,瞧了眼下方各懷心事的妖族,便又收回視線,目送著女媧遠去。
若無意外,按照他們的計劃,他與女媧此生此世都不會再見。縱有重逢之日,要麼他死,要麼她亡。
媧皇啊。
他淡淡地望了一眼蒼穹。如此,聖人的大道怕是再也不會為妖族所桎梏了吧。
太一上前幾步,傳音一句:「招妖幡。」
帝俊微微頷首:「大戰一起,便遣心腹之人送往媧皇宮。」
他平靜地從狼藉的地面中走過,漸漸地,周圍的妖族都安靜下來,低垂下首,拱手而立。
羲和站在遠處,衣袂翩然,幾欲隨風而去。
帝俊走過去,站在她身旁,沉默了一會兒,又牽起了她的手。羲和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小十他們已經交給聖人了。至於十二月,我打算由太陰星來孕育。等到她們出生的日子,巫妖大戰也應當結束了。」
帝俊低聲回她:「還要給玉清聖人送份禮,否則我們還得手忙腳亂一番。」
「好啊,由我來準備吧。」羲和輕聲答道,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接下來你打算派誰出去哭弱?」
帝俊思索了一會兒:「讓他們自由發揮吧,說得多不如想得多,也能少點謀劃的痕跡。至於我,先借酒消愁幾日?」
「那醉酒的消息就讓我的侍女們去傳吧。」羲和點了點頭。
她瞥了一眼後面的妖族大臣,忽而垂了眸,死死地拽住了帝俊的衣袖,面露哀容,嘶啞了聲音:「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們該怎麼辦?」
帝俊聽著後面隱隱的騷動,亦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神情:「人族畢竟是聖人所創造的種族……羲和……」
他話未道盡,便不得不伸手抱住了哀泣的女子,柔聲安慰起來。
太一聽著傳來的隻言片語,眉頭輕輕皺起,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憤怒模樣,眼角餘光又觀察著其餘之人的動靜。
不枉他們這一次把大半的族群長老都召集了起來。妖族與女媧聖人,與人族離心的消息,大概不久就會傳遍洪荒吧。
聖人給自己留了千古罵名,帝後當眾怒斥人族,他哥再和大臣們夜談痛哭幾次……也許他還能出門變幾個木樁砍砍。
他們這般示敵以弱,背後之人,總該考慮露個面,動個手?
所以,到底是誰在算計我們呢?又或者說,到底有多少人在算計我們呢?
*
元始平靜地踏入了紫霄宮,手上仍然提著那把長劍。
他微微抬手,避開了童子意圖解下長劍的舉動,就這麼上前,望著高居於尊位之上的兩位道祖。
「師尊。」他垂下眼眸,躬身一禮,又不經意地與鴻鈞對視一眼,很快錯開。
一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劍,於心底輕嘆一聲。
很好,顯然這也不是一個安分的玉清,怪不得太初會躲得這般快。
道祖無奈地搖頭,揮一揮衣袖,落下一片蒲團:「先坐下等吧。」
元始不動。
聖人低眉垂首,態度恭敬地問了一句:「弟子不解。」
一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來向我詢問通天和玉宸的下落嗎,還是來同本座動手的?」
元始頭都不抬:「弟子不敢。」
鴻鈞笑了一聲。
元始又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幾分奇異,漸漸地化為瞭然。他回首瞧了瞧一氣,直起身來:「師尊,連你們也不知道嗎?」
一氣不辨喜怒:「那你還等嗎?」
「等。」聖人乾脆利落地答道。他喚出了他的惡屍,把他往蒲團上一丟,又向在座的兩位行了一個禮,便提著劍出去了。
瑤池茫然地看著他從身邊穿過,手上還端著剛剛沏好的玉茗。她低頭看了一眼,猶豫著是不是該把它處理掉。
昊天在身後拉了她一把,她又後退幾步,將將避開神色匆匆的女媧。
兩位聖人的白衣與紅衣交錯了一瞬,忽而生出幾分猙獰之感。
他們誰也沒有理會彼此,繼續沿著自己的道路前進。
女媧在一氣面前站定,神情漠然地行了一禮:「師尊,弟子近日的修為驟然上漲幾分。」
一氣瞧著她,半晌無言。
她微微垂著首,一言不發地站著,唯獨雙手於袖中緊扣,仿若將要煮沸溢出的泉水,仰頭數著時間等刀劍斬過脖頸的囚犯。
鴻鈞微微閉眼,似是想起了些什麼。
一氣亦沉了眼眸,幽幽一嘆:「風希,你想聽為師說「你早就該如此」,還是想求一個奇蹟?」
女媧慢慢抬起首,看著她師尊,笑了一笑:「奇蹟。」
「那你也在這等吧。」他眼不見為淨,只擺了擺手。
女媧看了一眼元始的惡屍,沉默了幾息,也留下一個化身,隨即身形虛化,從此間遁去。
瑤池則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左右兩手捧著的杯盞,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這年頭的聖人,都這麼忙的嗎?
准提慢吞吞地從側殿踱出,似是旁觀了許久,自然地尋了一個地方坐下。他倒是沒有其他能去的地方,瞧了眼皺成苦瓜臉的瑤池,便向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