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然後,便是寂然無聲。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中間的少女身上,或疑惑或怔愣,不一而足,各懷心思。
最先動的,是通天。
他不自覺地上前兩步,似乎想伸手去碰少女的額頭,查看她的身體狀況。又不覺停下了步子,似在疑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
茫然的青年回頭看了他兄長一眼,頗為不確定地道了一句:「這位道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廣成子冷靜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太清皺著眉頭掐算著少女的來歷,聞言掃了他一眼:「哪裡見過?」
「我不知道,但,總覺得莫名的熟悉。」通天微微側頭,眉眼低垂,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陰影,似有些許的疑惑不解,轉瞬又莫名地笑了起來。
笑聲清越出塵,泠泠如美玉相合。
「總歸覺得好生親切,怕不是有所緣法。」他仍是望著少女,終是輕輕俯下身來,小心地伸出手,想去探一探她的靈台。
「通天!」
元始低斥了一聲。
玉清道尊如萬頃寒冰的眼眸里,似有陰翳滋生。天地異象頻繁,此次又遠勝上次之景,到底令他心生不安。
通天的動作下意識止了止,卻不僅僅是因為元始所言。
少女醒了。
他瞧著那雙盛滿星辰輝光的眼眸映入他眼中,乾淨得不染半分凡塵俗世之景。少女墨發白衣,垂眸抿唇,像極了崑崙山間的醴泉,最是純粹不過。
她似是瞧見了他,微微恍神,忽得偏開了眼,去看周圍之景。
他心底頓時生了遺憾,卻又不知,從何而起,當歸何處。
「你們……是誰?」
少女眼眸中透著迷惘,自然地發問道。
元始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不動聲色地瞧著她。
只是下一瞬,隱藏於神魂深處的痛苦又浮現了上來,令她不覺蹙了眉:「我..又是誰?」
廣成子:?!
青年心裡猛然咯噔一下,突然升起一種不妙之感。
明明是分外緊張嚴肅的場合,他的思維卻不由自主地發散開來。
譬如:想起了昔日被瓊霄師妹話本支配的恐怖,又及,那些年穿越必失憶的日常。
不是吧,不會吧,不至於吧?
卻見他師叔在一片空茫的思索中,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了一旁的他,仿佛觸動了哪個記憶點,她歪了歪頭,眉眼純澈,下意識喚道:「在宥?」
他也本能地應了一聲,「嗯」。
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哦漏,完了。」
玉虛宮中日月長,久到他幾乎忘卻了昔日的名姓。
但他還是記得,彼時仍舊天真爛漫的聖人撫著他的額頭,半帶撒嬌半帶無賴地對他師尊道,「哥哥,就叫他在宥吧,名曰在宥,道號廣成子。」
他還記得一貫清冷凜然的師尊臉上的無奈。
那時,玉宸道君取名廢的名號雖未到洪荒皆知的地步,但在三教內部卻是聞名久矣。
但不知是看在這是自小寵縱的妹妹的份上,還是難得她超水平發揮起了個意蘊還算深厚的名字的緣由,道尊只是點了點頭,乾脆地道了聲「善」。
師尊似乎永遠拒絕不了小師叔,於是一切就定了下來。
在宥是被玉宸帶回崑崙的,本意向其學劍,但終究無師徒之緣,轉而又拜入玉清道尊門下。借了這半分因緣,便有了聖人興致勃勃的取名事件。
只是門下一貫以道號相稱,喊得人便少了,漸漸地,就連玉宸本人,或許也已經忘了這個她一時興起,為他取下的名字。
往事重憶,尚有餘溫。
如果三位道尊沒有齊刷刷看向他,就更好了。
廣成子,哦,現在應該稱呼其為在宥,在宥很冷靜,他不僅為接下來他終於不用考慮重名問題而高興,他還準備作個大死。
深吸口氣,白衣道人神色肅穆,試探性地朝著玉宸問道:「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玉宸?」
沒有回應,少女眼裡是清晰可見的茫然,猶豫片刻,她遲疑著開口:「這好像,確實是我的名字。」
「我明白了。」在宥點了點頭。
上清道尊,在線失憶。
不慌不慌,小事罷了。
鑑定無誤的在宥面不改色,心裡卻有波濤洶湧。組織了一下語句,他擺出闡教日常忽悠「不」,萬分誠懇真摯的表情,面向三位道尊。
通天將將回過神來,望著避開他視線的少女,忽而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師侄似有話想說?」
在宥神色不改,仍是一派坦然自若:「正是。」
他頓了一頓,便款款道來:「這位道友與吾為同世之人,乃吾師叔門下首徒,道號玉宸,時人尊稱其為玉宸道君,修為道法冠絕三教。」
「亦為吾……師姐。」
在宥:信了嗎快信我!
作者有話說:
通天:我信你個鬼!
第4章 桃李春風一杯酒
通天:喚我一聲老師可好?
在宥最終沒有翻車。
哪怕通天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長、若有所思。鎮定自若的青年仍然堅定了自己的說法,開口師姐,閉口師姐,力圖坐實了這個關係。
元始瞥了他半眼,衣袂輕拂,便自他身旁而過。
聖人微俯下身,淡淡的目光落在玉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