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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鈞:「這般說來,道友之徒,當真是坦坦蕩蕩,別無他心?」
一氣面不改色:「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於我等又有何干。做師尊的,還是少插手為妙。」
鴻鈞便笑:「阿宸自幼天真爛漫,不諳塵世,貧道為師為父,方將她慢慢養大。您說,您讓我如何放心,將她隨便交予他人呢?」
在?拐我家小白菜經過我同意了嗎?
一氣平靜地回望:「通天於貧道,又何嘗不是如此。道友大可放心,定不會辜負道友所託。」
醒醒,是你將徒弟丟到這裡的好嗎?
*
太初惆悵地看著下方的修羅場(?),幽幽地瞥了旁邊的太始一眼。
你們到底還記不記得重點是什麼啊?
對面的天道轉身回望而來,想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掏出了瓜子花生礦泉水,往祂的方向推了推:「坐吧。」
勸不住就加入唄,看熱鬧他不香嗎?
太初定定地望了祂許久,拂開衣擺,默默地坐了下來。幾息之後,祂快樂地嗑起了瓜子:「撕!撕得再狠些。」
太始一邊瞧著,一邊還點頭鼓掌:「說得好,就是這個理。」
太初更是興高采烈,唯恐天下不亂地喊道:「打起來打起來。」
一氣:「……」
鴻鈞:「……」
兩人難得沉默了一息,各自將目光投落到己方天道身上。
太初心滿意足地喝下一口肥宅快樂水,發現四周安靜下來後,抬頭詫異地望向一氣:「怎麼不繼續吵了?」
一氣給了祂一個死亡凝視,聲音幽幽道:「看熱鬧開心嗎?」
鴻鈞慢聲接上:「你們……似乎很閒的樣子?」
兩位吃瓜天道面面相覷,隨即擺了擺手,大義凜然道:「不用顧忌我們,你們繼續就好。」
太始凝重地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鴻鈞臉上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心上莫名而起的慍怒被這麼一打岔,倏忽散了不少。他眼眸漠然,淡淡地望去,似是又恢復成之前冷靜自恃的模樣。
一氣則平復了幾分心緒,瞧了瞧造化玉碟,又輕輕嘆上一聲。他轉而開口道:「玉宸與通天之事,不妨之後再議。縱使我們想要強求,也不可不顧及他們兩人的意願。」
一氣:「總歸,我們都是盼著他們好的。」
鴻鈞立於紫霄宮中,目光淡漠至極。他身後映著漫天的星海,恢弘燦爛,璀璨生輝,又極為疏離地垂落了眸,自唇邊輕輕溢出一聲太息。
「如此,也好。」
第108章 一種清孤不等閒 ◇
浮黎:崑崙便這般不好,讓她至死也不肯回去?
紫霄宮闕中隱晦難言的一幕被掩藏於帷幕之下, 煌煌無盡的星海照舊循著軌跡,漫無邊際地運行著。
鴻鈞與一氣又多交談了一會兒,敲定了一些細節, 方斷開了兩者之間的聯絡。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假裝無事發生的太始, 微微搖頭,便收回視線, 朝外走去。道祖絳紫色的華貴道袍逶迤於地, 不緊不慢地拂過白玉長階,其衣角余寸輾轉之間,猶然浸染幾分泠泠清輝。
深邃的銀輝伴著湛藍的星茫,覆過他足下長階, 一步一步,似沐浴於水月天華之下。
鴻鈞面上冷淡,眉頭微微蹙著, 將諸般思慮鎖在其中,不令他人輕易覺察。
庭院之間的草木鬱郁蔥蘢,青蓮款款,盈滿一池。清澈見底的湖底,偶爾游曳過一尾紅鯉,靈巧地消失在微漾的水波之間。
鴻鈞于思慮之中淡淡地望去, 不期然間望見樓閣前佇立的浮黎,腳步又微微一頓。
玉清聖人負手於後, 微微仰首, 沉默地佇立於階前。長階冷寂,似有清寒入骨, 唯獨月色疏離, 輾轉萬里而來, 猶贈三分晦澀。
浮黎半張面容掩在陰影之下,似比玉石更為冷硬,那雙眼眸里本該映入浩瀚宇宙諸天命理,此時此刻,又分外空茫,好似空無一物。
人失餘故宅,空有荷花生;
念此杳如夢,悽然傷我情。
*
鴻鈞停下了腳步,凝視著他的弟子,緘默不語。
幾息之後,浮黎仿佛將將察覺到他的到來,回首望來,垂首略行一禮,冷淡地喚上一聲:「師尊。」
師尊。
道祖半闔了眸,沉沉地太息一聲。他微掀眼帘,定定地打量著浮黎。
聖人仍是一副巍然不動的模樣,氣儀高華遠勝太陰寒月,一襲雪白道袍,冷淡得一如崑崙山巔皚皚的霜雪。他眉眼淡淡,神情中又透出幾分愈發孤絕的疏離之感。
長劍失劍鞘,霜雪飲孤絕。
怎一個痴字了得?
鴻鈞將視線投向佇立於此間的樓閣,浮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眼眸閃了閃,指尖無聲抵上掌心,撞出微微的刺痛之感。
道祖面色如常,瞧了幾眼,轉而對著浮黎開口道:「我徒既然閒來無事,不妨陪為師聊聊。」
浮黎聞言,袖中的手指微動,面上仍是不見詫異。
他抬眸瞧了瞧鴻鈞,隨即垂了眸,毫無異色地應了一句:「是。」
鴻鈞便自然地上前幾步,曳地的道袍輕輕拂過足下玉階,掠過葳蕤草木,側身自他身旁經過。
浮黎微垂著眸,眼角餘光收攏了道祖絳紫衣擺的一角。
他瞧著鴻鈞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微微嘆息一聲,又抬起手推開了樓閣塵封的門扉,令皎皎皓月星辰,再度踏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