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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又有人尋訪至此, 呆呆駐足, 以頭搶地,以身撞牆:「天下大同之世, 竟非虛幻, 當做大道之行以記之。」
然後管也不管自己撞出的傷口, 當場拿出木片,提筆一揮,一氣呵成。
阿游混在一片驚訝感嘆的人群之中,十分配合地把手掌拍得通紅,眼眸亮晶晶地聽著他們大聲念誦: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接著,接著,那位壯士連道三聲「好,好,好!」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暈了過去!!
人群一片轟然,頓時化成了一片寬闊無邊的海洋,湧起巨大的波浪,把這位壯士當場送進了旁邊的醫館!
更有不知名的好心人慷慨解囊,直接替他付了藥費,只留一句「如此美文,怎能與金銀之物相提並論?」隨即揚長而去。
阿游回頭就把這件事講給了玉宸聽。
少女微微側首,指尖落在層層堆放的竹簡之上,含笑的模樣在跳躍的燭火下愈發顯得朦朧。通天與她對視一眼,輕輕笑了一聲,手中仍然執著書卷,眼眸平和清淡。
仿佛他們真的是傳言裡那個被貶謫入人間的聖人,從來不曉得什麼是世間榮華錦繡,唯有眼前的山河萬卷。
可是聖人,是自願走下來的。
*
出魯國,游四方。
碧游書院那一方桃源之外,仍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人間。
似是遠遠聽聞了這盛名,便有人唱著歌從他們身邊走過:「知其不可而為之,如何為之?已知不可偏去行,豈非愚蠢?」
通天一手拽住了想要尋人理(動)論(手)的阿游,眉心微微一皺。
那道士遠遠地停下腳步,稽首行禮,低眉垂首,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似警告,似悵惘:
「此為亂世,禮崩樂壞,民不聊生。禮樂既已崩壞,如何再行教化?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好保全這一身的清白!」
玉宸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他那一身道袍之上。
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反應。
道士警覺地抬起首,隱約覺察到有幾分不妙之處,卻又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他謹慎地退後了兩步,又唱了一句:「聖人之不出世,久矣;人間無人聞道,亦久矣。諸君何苦來哉,且自罷手,方得逍遙世間之樂——」
他長長地嘆息一聲,廣袖一甩,便打算壓下這份莫名的惻隱之心,乘著白鶴離去,卻聽後面一聲篤定的聲音:「是你?雲中子?」
幻境中的福緣正仙聞言差點摔了個跟頭,好在,他依然展現了他上上大吉的實力。
雲中子穩住了身形。
雲中子悄無聲息地轉過身,以一臉平(麻)靜(木)的神情將他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得不能再仔細地打量了一遍。
雲中子沉默地掏出了他的看家本領,開始卜卦。
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
通天百無聊賴地掏了掏耳朵,瞧了瞧玉宸,又轉而對著雲中子露出了一個十分核善的笑容:「算出來了嗎?」
雲中子虛弱地搖了搖頭,隨即安詳地閉上了眼:「請動手吧,如果可以,替我留個全屍,隨便往鍾南山上一埋就行。」
他輕輕道:「倘若有來生,我絕不隨便下山。」
又道:「就算是偷摸著下山了,也絕不會因為聽到傳言興起好奇之心,打算跑過來看一眼真人。」
阿游撇了撇嘴,插刀道:「更不該胡亂編曲唱歌,罵我師尊。」
雲中子睜著那雙無神的雙眼,發出了鹹魚躺平的聲音:「下次一定!」
玉宸不忍再看,以袖掩面,偏過頭去,偷偷笑出了聲。
通天輕咳一聲,瞥了她一眼,似是在示意她不要太過分,卻也藏不住他唇邊的笑:「好了,別想太多了,下次記清楚,別隨便下界了。」
雲中子:??這就完了?
道人震驚抬頭,看向他面前不可言說的存在:「謝,謝過..」他卡頓了一下,眼眸忽而垂下,不知他應當喚出口的,是聖人,是教主,抑或是..小師叔?
玉宸微微一笑,似乎並未察覺到這突然凝滯的尷尬氣氛。
她輕鬆道:「現在說謝可還為時過早呢,雲中子師侄。」
雲中子:「!!」
他又緊張了起來,看著少女走上前來,微微俯身,在他耳畔發出了惡魔低語:「雖然你罵我我不是很介意,畢竟你也是一片好心。但是嘛_(:з」∠)_」
雲中子:「師,師叔?您別這樣,我害怕QAQ」
玉宸壞心地揉了揉據說本體也是朵雲彩的雲中子的腦殼,熟練地發動了萬物皆可毛絨絨的天賦技能:「不要害怕嘛,我們最多也不過是跟你師尊告個狀罷了。」
告狀啊,哦,這有什麼好怕的。
我師尊老護短人了。
等會,等會?誰向誰告狀?
在雲中子難以置信的眼神之中,通天思考了片刻之後,嘗試著call了一下這個幻境中,應該同樣沒被灰霧奪舍或者說控制的,元始天尊。
幾個呼吸之後,聯絡接通了。
「..」
「你好,初次見面,這裡是上清。」
從對面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吐納之聲忽而沉重了幾分,仿佛在壓抑著什麼情緒。只是片刻之後,天尊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重重地摔碎了一個杯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