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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便微微嘆上一聲,他微俯下身子,眸色淡淡地注視著通天,素華的廣袖曳墜而下,露出修長的手掌。
他微涼的掌心撫過青年柔軟的發,停在他額前。道尊微微施力,便將弟弟輕輕擁入懷中。
通天怔怔地抬眸望他,想了片刻,一如幼時般依賴地靠在他肩上:「哥哥,我……」
「想做便去做,太乙那邊我會接手看著。」元始微垂眼眸,淡淡地應下。
他瞧著他弟弟的眼眸愈發明燦,說不上什麼感觸,只順著自己的心思,將他護得更緊些。
元始半闔了眸,慢聲道:「還有,你與玉宸之事,不必太過擔憂。長兄應是為你們掐算過姻緣了,若是坎坷不順、天地難容,他怕是早就先我一步,出手干預了。哪怕,他明面上還修著無為之道。現在若有若無地阻著你們相見,怕是有什麼顧慮藏在其中。」
「總而言之,問題不大。」元始聖人溫柔地揉了揉弟弟的發,聲音清和地下了批語。
他自覺已經勉力安慰,又不免思索是否還有遺漏。直至衣袖被輕輕扯動,元始方低下頭,瞧向他弟弟。
明艷灼染的紅衣漫過他的視線,是世間極盛的艷色。朝陽耀目、明月皎皎,亦難奪這與天地齊輝的輝宏。
通天抬眸輕笑,眉眼飛揚,道盡世間萬般傾絕,而他舉世無雙。
「哥哥待我真好。」
蠢弟弟。
元始在心底低斥一聲:總是不長記性,也學不會記仇。
說是這般說著,元始卻於默然中斂眸,略微不自然地偏開視線,又不由伸手將他抱緊。
莫名的念頭自心底升起,不知所起,漸次而深。是無端的痴妄,可嘆一句傲慢。但從心而論,又是一等一的真切。
元始聖人唯一的弟弟,縱使活得再怎麼肆意任性,又有何妨?
不過……偶爾還是希望弟弟能多聽聽他的話呢。
今天的兄長,也是如此矛盾地糾結著。
*
「哥哥……?」
沉默的時間漸長,通天眉睫輕顫,略帶疑惑地問道。
他明艷灼灼的面容上似觸及兄長溫熱的呼吸,不急不緩,仿若清風輕拂過耳畔,比飛雪柔和三分。
元始低頭輕嘆一聲,順手替通天理了理散落的墨發:「事情差不多處理完了,不如召那些弟子過來看看?」
他言有未盡:認真擇選幾個你喜歡,我勉強……不反對的毛絨絨。
通天怔了怔,隨即點頭應下,唇邊又溢出幾分融融的笑意,瞧著分外粲然耀眼:「此事無甚大礙,皆聽兄長的安排。」
元始沉默了一瞬,微側過臉,冷靜地避開通天的視線。他輕嗤一聲,眼眸中若有似無地帶上幾分嫌棄來。
#我家弟弟不可能這麼蠢萌#
#八一八那個不好好分配智商屬性的老爹#
#元始你給我冷靜一點,洪荒不滅,問題不大#
……
千言萬語彙成一字:「行。」
元始面無表情:我都可以,我都行。
*
另一側的太清宮中。
煉丹與試驗的過程告了一段落,此刻便成了偷得浮生半日閒。
透過模糊的窗欞,皚皚飛雪尋著軌跡而落,花枝纏繞著白雪無聲綻放,淡淡的粉,淺淺的白,春色無痕,卻讓人深懷。
天色未晚,繁雪折枝而過,偶爾有鳥雀輕靈的聲響,驚動一方的沉寂。
玉宸靠在窗邊,手指描畫過窗上白霧,書寫著透明的字句。
丹爐上氤氳而起的沉霧,伴著吐納進入呼吸頻率之中,漸漸漫過她的視線,輕輕抹去她寫下的詞字。少女不甚在意地笑笑,兀自消磨著時光,心緒漸漸放空,恰是澄明一片。
掛懷自在心中,牽絆亦不擾人。
只需靜靜等待命運的來臨,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點,輕輕撥動它的軌跡。
太清隨手取了一本書,慢慢翻閱著,偶爾抬頭瞧瞧她,便也淡淡地笑著:「阿宸感覺可還好?」
少女便認真地點點頭:「這裡很好。」
太清笑了笑,意有所指:「此心可靜?」
玉宸望了望天際的浮雲,又不自覺地垂了眉眼,眼眸微微彎起,分外柔和清寧:「動靜相宜,雖不甚安定,也不至於動若脫兔。」
太清又問:「要不要留下來呢?」
玉宸神色微怔,又輕輕笑道:「會有機會的吧。」
她雖是不太確定的語氣,神色中卻隱隱顯出幾分篤定來。雖隔著山海無盡,仿佛頃刻間便可移山填海,踏平前路。
畢竟,她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價。
太清微微一笑,不再問下去。他靜靜地守著面前的丹爐,任著清寂綿延不絕,像是一個歸寧的夢。
「煉丹可以靜心。」
「一是因著動作上的不急不緩,時間上的連綿數載,無需急於一時。二是只需隔著不多不少的距離,瞧瞧火候,便添上幾分藥材。三是縱是偶爾遺忘,也無需急著補救,或有意外的機緣藏身其間。」
「當然,以上動作不建議初學者模仿,以防有炸爐的風險。阿宸想試驗的話,要先提前把防護陣法準備好,或者等我在旁邊的時候再動手。」
玉宸靜靜地望著太清,腦海中偶爾閃過隻言片語,和諧地成了此中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