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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切得以改變,這最終的變數,可是握在落棋之人手中?抑或是,眾生所求,自有眾生去爭。
爭一家之勝負,爭己身之命途,爭洪荒之天命。
甘之如飴,樂亦甚矣。
*
「甘之如飴..」
紫霄宮內燈火如豆,襯著浮黎弧度優美的下頜,聖人神色半明半昧,瞧不真切。只聽他垂首又重複了一遍,極為冷淡的音色中透著似有若無的諷刺:
「竟是甘之如飴嗎?」
祂的目光恆久地追尋著東海間翻滾的浪潮,倘若有人回首,必能輕易發現祂沉默的等待。可是沒有人在那裡,便只余灰燼的余煙,證明冰原上曾有烈火焚燒。
鴻鈞面上不顯,心下暗暗嘆氣。
剛剛告知對方玉宸所在之地的一氣手持造化玉碟,打量的目光掠過異世來的尊者,又落在浮黎身上,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瞭然:「這位便是浮黎聖人吧。」
「正是吾徒玉清。」鴻鈞一甩拂塵,氣儀高邈。
浮黎將將回過神來,垂首略行一禮,蒼雪似的衣袍覆過古木盤曲的長階,往前走了一步,又似恍然般回頭看了一眼。
歸墟之境,玉宸纖長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搭上心口,眼中顯出片刻的茫然。
胸腔內的心臟正常每秒跳動1到1.6次。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
自崑崙至碧游有萬萬里,再從碧游往紫霄,又是萬萬里。他走了數個萬萬里,方至今日。時空跌轉,往事復回。
浮黎兀自壓下心頭的暴虐,眉眼間透著愈發冷淡的色彩。
太初天道謹慎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往一氣袖中躲了躲,又被道祖默默地揪了出來。
低頭的瞬息,兩人目光交匯。
「你怕什麼?」
「哈哈。玉宸的記憶我封的,她掉在崑崙我安排的,你說我怕什麼?」
一氣沉默了幾息,反手將造化玉碟丟進了袖子。
對上鴻鈞詫異的目光後,他只矜持地笑笑,就著先前的話講了下去:「道友之徒玉宸道君既往歸墟而去,吾徒自當作陪。兩人一心所慕,唯獨無上大道。」
「確確實實是..甘之如飴。」
浮黎聞言再度抬首,面對一氣飽含深意的目光,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動,竟也沒多說什麼。
只是這沉默更令天道畏懼。
躲在袖中的祂抖得愈發楚楚動人。
鴻鈞按了按眉心,提取了一下關鍵詞:玉宸和通天一起去了歸墟。
他本能地有些不悅,但也知道此時不應糾結這些東西。
遠道而來的道門之師敲了敲桌案,將另一位躺平裝死的天道「請」了出來。
先前尚未面對面時,猶顯得輕輕鬆鬆一心吃瓜的太始,此時也慎重了許多。祂分外乖巧地窩在鴻鈞掌心,借著造化玉碟蹭了蹭鴻鈞的手,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無害與純真。
至於有沒有人信嗎?
這可真是個問題。
浮黎的目光落在兩位天道之間,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初裝死的心越發強烈,卻也耐不住隔壁太始的深(死)情(亡)呼(威)喚(脅)。
死道友不死貧道嘛,想拖人下水,要死一起死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個鬼哦。
鴻鈞沉默了一會兒,方開口詢問道:「道友」
一氣心知肚明,深知此劫難逃,輕輕嘆上一聲,到底把太初給出賣了。
「歸墟一程,雖說是吾等為天命而爭,實質亦是天道與魔道雙方又一次的交鋒。自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以三千魔神之軀為養料供養大道以來,洪荒命途多舛,量劫屢生。道魔之爭亦是其中一例。」
可這和我妹妹又有什麼關係。
浮黎並不想關心洪荒。
鴻鈞同樣知曉一些內幕,此時眉頭微微皺起:「你們這裡……打到什麼地步了」
「天機命盤已啟。」太初弱聲弱氣地回道。
鴻鈞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你們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還好吧。」太始默默地接了一句,「這玩意總要有人去開的。不然接下來怎麼打?要不是盤古把它留在了歸墟,事情也不會這麼複雜啊……」
「而且,它最先找上的就是小玉宸誒。」太初默默給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我們也不想的,真的。」
「最先找上了玉宸」浮黎忽而開口道。
「對啊對啊。」太初點頭,「要不是這樣,小玉宸也不會到我們這裡來哦。」
祂頓了一頓,與太始對視一眼,突然意識到這是個甩鍋的好機會。
「想當初,碧游宮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實乃福地洞天,仙人居所。卻不知歸墟藏於東海之下,已是蓄謀已久。無恥老賊魔道憑藉魔氣引誘聖人入內查看,趁機於其道心種下魔種……」
「噌——」
有人拔劍。
太初抖了抖,謹慎地按住了自己的小心臟。
浮黎輕聲道:「繼續。」
「噢。」祂乖巧地應了一聲,繼續添油加醋抹黑起對面來。
「聖人自巫妖量劫之後心中偏妄便頗為嚴重,又逢三清分家一事..」太初無聲地望了浮黎一眼,「海外孤島長懸一線,與世隔絕愈發深久。一時不察,便入此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