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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媧皇宮,繞過幾許迴廊,漸見人影。天庭的侍衛、侍女們守在幾個轉折處,來來往往又零星地見著幾位妖族將領。
女媧略一蹙眉,索性替兩人掩了身形,也便旁若無人地從他們身旁走過,未曾驚動一人。
只隱約從風中傳來一些簌簌的低語聲,伴著「巫族」、「領地」、「鬥爭」等反覆的詞彙。
玉宸回頭看去,又能瞧見他們臉上不以為意的表情,平淡得仿佛這已是一個常態。
「在巫族祖地,差不多也是如此。」女媧直視著前方,突然開口道。
玉宸收回目光,偏頭看向她。
女媧:「之前我應后土之邀,前去參加他們族裡的祭神之禮,私底下也偶爾聽聞巫族族民對此的爭論。而后土這一支,已能算是巫族內部,最為偏向和平發展的一支了。」
玉宸輕聲道:「您可是……有些亂了心神?」
「或許吧。」女媧沉默了一瞬,微微嘆道,「巫妖兩族,皆為洪荒一方霸主,卻罅隙漸深,雖有妖皇祖巫時時彈壓,但量劫一起,劫煞蒙心,哪還會多加顧慮。更何況我師尊,不,鴻鈞道祖昔日定下戒律,禁止聖人插手量劫。」
「縱然插手,也未必會有個好結果。」玉宸莫名停頓了一瞬,心底猶然泛起一絲鈍痛。
女媧:「但聖人的存在,仍是一個變數。」
她眼中掠過幾分奇異的色彩,望著九闕之上涌動的雲霧:「哪怕,只是潛在的威懾。」
女媧又帶著玉宸走了一刻,在天庭邊界處停下了腳步。深邃的星辰海域慢慢鋪滿了天際,海天一色,皆是萬古星河。
天庭九闕,群星之主。
太陽星與太陰星相繼交替著,籠罩著這天上仙闕。除去主星之外,更多的星辰閃閃爍爍,輝映著深藍的天幕。亘古的神秘,古老的慧光,無聲地見證著時代的變遷。
而其,始終不改。
「好看嗎?」女媧回頭朝玉宸笑道,眸光粲然。
她伸手攬過少女,將兩人一道帶上屋頂。
玉宸仰頭望著天上星空,近得仿佛她伸手便能觸碰到。
少女恍惚了須臾,方才輕聲回道:「很好看……祂,很美。」
女媧莞爾:「玉宸喜歡就好。」
女媧應是來過許多次了,熟門熟路地拉著她走到一個甚為便利的觀星點,方才拂開衣裙坐下。她歪頭想了半會兒,試探著敲了幾下屋檐,又從下面取出了一壺酒,並上兩個酒盞。
玉宸隨手揮動了一下衣袖,化出一張方桌,供其放置。她的姿態亦是行雲流水,幾近乎本能。換句話說,習慣成自然。
女媧微怔了一下,轉而輕笑一聲。
她略微一挽袖子,傾過身子,斟滿兩個酒盞。
隨後,女媧勾起一個戲謔的笑:「玉宸可願與我共飲三百杯,一醉方休?」
「自當奉陪到底。」玉宸垂眸望了眼酒盞,微微笑著回答道。
女媧便執起酒盞,面對著浩渺群星,念起了祝酒詞。
「一杯敬昔年,惜盛景不常。」
「一杯敬今朝,嘆我逢知交。」
「一杯敬歸途,願此生不老。」
女媧舉起酒盞,與玉宸對碰一下,方才一飲而盡。
她仰頭望著天上繁星,像往常一樣,尋覓著她想找的那顆。找到後,又心滿意足地側過身,望向身旁的玉宸。
這世間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璨璨北辰。
她眨了眨眼,略顯遲緩的思緒慢悠悠地轉著,不由開口問道:
「我也能像留住星星一樣,留住我的兄長嗎?」
玉宸垂著眸子,靜靜地望著她。
她的神色倏忽縹緲幾分,像是落入天地無限廣袤的一滴水,最為飄忽不定的一陣清風,遠至天涯的皎皎明月。
又甘之如飴地眷戀著大地,於是墜落而下。
天地入懷。
「如果是風希的話,一定會的。」
隔著亘古的時空,她又一次,道出了相同的話語。
作者有話說:
那個玉清聖人什麼的,真的不是瓊霄娘娘寫的。
她不敢,真的。
我也不造是誰編出來騙錢的QAQ。
第40章 浮生只合尊前老 ◇
通天:心裡的花,我想帶你回家。
【玉虛宮, 內殿】
長夜泠然,飄搖的燈火自山腳綿延而上,一路蔓延至這清寒的宮室。漫山寥落的星輝影影綽綽, 在沉默中傳遞著星辰的低語。
元始立於窗榭前, 神色淡淡地俯視著崑崙各處,手中的玉虛琉璃燈熄滅著, 只留一寸黯淡的燈芯。
許久之後, 他又輕輕摩挲過燈座,一段灰暗的影像浮現而出,可見有三個模糊的人影。琉璃燈斷斷續續地推進著畫面,忠實地記錄著所見的每一幕。又顫顫巍巍地中止在靈力斷流的那一個瞬間。
模糊的畫面, 驟然間凝固在抽象的恐怖之中,伴著眾人倏忽扭曲的影像,與沾染屏幕的黏稠黑水, 讓人瞬間升起生理性的不適感。
「裡面沒有玉宸……他們也沒有,對此的任何記憶。」元始背對著門,冷聲道。
太清自殿外走進,衣袍略微沾染上風雪。他不甚在意地把手中書卷一合,放置在書閣上,方才抬了眸, 望向元始。
便聽元始語氣一轉,帶上幾分複雜:「倒是沒心沒肺的, 過得最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