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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笑道:「兄長竟是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太清面不改色:「這不是忍笑忍得辛苦,怕一不小心笑出來,誤了這上好的悟道茶。沒想到最後還是沒忍住,唉,真是不好意思啊仲弟。」
元始神色一冷,咬牙切齒地喚道:「太,清!」
長兄耍起了無賴:「仲弟在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沒關係。」元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兄長馬上就能聽清了。」
崑崙上空,再度迴響起了,由盤古幡與玄黃塔獻上的美妙的樂聲。關於三清愛內鬥的傳言,也將繼續在洪荒大地上,長長久久地流傳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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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日爆炸的餘波還在繼續,羲和帶著自家小太陽,駕著金車出巡的消息卻以更快的速度傳遍洪荒。
后土微微抬首,遠遠望著太陽金車飛掠而過,心下又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至少眼下,妖族未受大損,兩族之間微妙的和平仍然可以維持下去。怕只怕,有人會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動了貪念,反生動盪。
帝江、燭九陰等人的信箋紛紛遞來,委婉地詢問起后土的打算,沉靜的祖巫一一對此進行了回應,放下筆的瞬間,她眼中現出隱約的茫然。
萬物和諧共生,這是她身為大地之母的願望,也是她畢生所求的大道。
她已經走到了如今地步,仿佛所求之道觸手可及,卻反而生出了幾分遲疑。這樣微妙的,脆弱的,仿佛隨時可能被打破的和平,當真,是她想要的嗎?
鬱鬱蒼蒼的林木垂下了枝條,其上開著一朵又一朵白色的小花。祂寬容地擁抱了祂的孩子,溫柔地撫摸過她的長髮。
后土將花捧在胸前,輕輕闔上了她的眼。
「我的母親,我的至愛,我的此生所求,全部的執妄。」
她眼底仍然帶著希冀,虔誠地祈願著,「請指引我向前,死亡或者毀滅。讓我靠近你,觸碰你,擁有你——」
「我想要萬萬載的太平,又萬萬載的長樂,再萬萬載的安寧..直至洪荒盡頭,我等命定的結局。」
「您貪婪的孩子,永不滿足的孩子,將付出她的一切,來向您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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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無盡的星海中,象徵著命運的星辰格外明亮。人們心底最深最深的願景,在撼動著屬於他們的星辰。
玉宸慢慢地從星辰間走過,眼眸中躍動著奇異的色彩。星光倒映在她眸底,漾開清澈的波瀾。
直至某一處,她臉上神情微微顯出幾分複雜。
少女沉默了幾許,仍是將手輕輕放上。
西方境內。
落日的餘暉拂過山野,將倦怠的生機流放在此地。在長夜重新到來之前,這僅存的光輝將哺育此地所有的生靈。
准提端坐在一棵枯死的樹木之下,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天空。
一隻螞蟻在聖人掌心爬動著,攜著小小的殘損的果肉,它悄無聲息地爬過,並不覺得與往常有什麼不同。
也許確實有什麼不同,但它顯然並不在意。
它就這樣爬上爬下,爬過來爬過去,勤奮地攢著自己的食物。
漸漸地,聖人垂下了眼眸,望著掌心的螞蟻。他看著螞蟻從這頭而來,往那頭而去,忙忙碌碌,絲毫不懈。
而他那朽壞的身軀,大底如同一座小小的土丘,供著它行走攀爬。
或許,他並不該坐在這裡,平白教這弱小得近乎可憐的生靈,多走了那麼長一段路程。
准提若有所思地想著,卻到底一動也未動。
強行從爆炸中心脫身的他,自然要承擔相應的反噬。以及……追殺到此的,受害人家屬。
俊美耀眼的神靈恰是一輪太陽,以極為醒目的姿態蒞臨此地。蒼蒼鬱郁的樹木伸展開枝椏,出於本能地歡迎著他的到來。
准提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太一循著血跡慢慢走至此處。
長靴踏過積攢得厚厚的枯枝敗葉,他眉眼平靜無波,身軀微微繃緊,仍未放鬆警惕。
日月的目光恆久地停留在他身上,怕是稍有不對,便會降下天譴神罰。
西方的一花一木,仍然眷戀著太陽。
可是太陽屬於東方,一如萬千的生機,一如鍾靈毓秀的生靈。
所以,方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突然笑了起來,又克制不住低頭咳嗽兩聲,鮮紅刺目的血又從崩裂的傷口湧出,泛著冰冷的金色。
那隻小小的螞蟻忽而意識到了不對,在他的手掌上到處亂爬,不知當往何處逃避。
准提沒有再去看太一,他將手掌輕輕放下,覆於塵土之上,再度抬起手時,便見那螞蟻晃晃悠悠,如蒙大赦般地離開了。
太一的目力自然是極好的。他金眸微閃,看著聖人腳下的螞蟻匆匆忙忙地背著果實,安安穩穩地爬動著,不多時,便消失在土層之間。
與此同時,一點一點的鮮血順著准提的手臂滑落,墜落在灰濛濛的土地上。
他忽而覺出些諷刺來,便也這樣開口道:「准提聖人願意去憐憫腳下的螻蟻,卻不肯將此般慈悲舍予我那十個侄兒嗎?」
太一:「十日齊出之後,洪荒底下萬千生靈的性命,在您眼中,又算是什麼呢?」
准提微微合掌,並不反駁些什麼。
他瞧了瞧遠道而來的太一,只平靜地答了一句:「善惡報應,禍福相承,身自當之,無誰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