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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童子下意識站直身子,恭敬道:「水火謹遵大師兄吩咐!」
多寶便笑:「不必如此緊張,你且聽我道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待水火童子重重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之後,多寶方抬手讓他離開。
一個短暫的插曲過後,多寶復而抬眸望向碧游上空,目光似穿透層層海水落至某處虛無,又似掠過道道混沌罡風,直抵那座沉寂已久的宮闕。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吧。畢竟那位,可不會坐視師尊道場被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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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宮裡仍是一派靜默的等待。
內殿之中,鴻鈞垂墜的袍裾蜿蜒了一地,其上沉澱的青蓮色暈染開一片冷寂。案板上擱置的卷籍攤開半冊,搭在上面的造化玉碟溢出淡淡的流光。
祂半闔著眸,聽著自浩渺星空中傳來的悠遠回聲。
「人族歷劫之一,始有大型瘟疫生,往後小災不斷,大劫順勢而降;妖庭設宴,女媧欲邀玉宸前往,此後萬年,風波暫平;靈力損耗超出預計,量劫提前。」
回聲語調機械,一字一句刻板地規劃著名洪荒運轉。交流將至尾聲,方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原本平順的論述倏忽卡頓起來。
鴻鈞睜開眼眸,淡淡地望去。
那聲音不知何故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地嘆息一聲:「此外另有一事,需告知閣下。」
鴻鈞微微挑眉,面容上仍是古井無波。
等了片刻,見鴻鈞沒有反應,祂便繼續冷靜地敘述了下去:「閣下弟子玉宸道君,有一姻緣在身。」
鴻鈞道:「牽絆者何人?」
答曰:「崑崙山,上清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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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順風勢,灼灼而生。高懸天際的太陽星,此刻恆久地固定在東境上空,往下輻射著熱量。
日月辰星之列,隨著時日的延長,悄然變動著軌跡,聚焦在蓬萊仙島之上。
場面愈發冷峻,似風雨將傾。
袖著雙手的多寶瞧了半眼,哂笑一聲。道人閒起幾步,索性拉著整座蓬萊群島在海底之下漂游。
左避一道雷霆,右讓一道真火。往後又頗為正色地起了道法,將島嶼遮掩得好似雲遮霧繞,正式開始了海底漂游之旅。
偶有門下弟子慌張地詢問幾句,又被其含笑岔開話題。
倒也有些弟子是玉宸先前於崑崙收下的,此刻便站出來解釋:碧游宮立於蓬萊仙島之上,仙島起初便以蹤跡無端,唯有有緣者可見而著稱洪荒,後被聖人以大法力固定於一處,沐天地之靈氣,享日月之精華。
弟子補充道:「現下大師兄只是暫時解除了法術,往後等兩位聖人打完,我們還會回去的。」
一群毛絨絨遂安下心來,沒過多久,又忍不住打量起周圍海景,拉著同門東奔西跑,四下打轉。
蓬萊仙島重新陷入漂泊無定的狀態後,龜靈等人輪流支撐著護島大陣,倒也緩解了幾分壓力。
休憩時金靈抽出身來,站在多寶身後,陪他一起望著遠處滄海雲涌。
某一個瞬間,金靈忽然出聲詢問:「依照師兄之見,禁地那位,可是妖族東皇?」
「是或不是,重要嗎?」多寶從容答話,眸底浸染幾分溫潤笑意,似滄海綿亘的一筆,涌動著微潮的浪花。
他又道:「只要該認定祂為真的人,認定其存在;不該認定的人,也隨之不得不認。豈不足矣?」
金靈審視地望向他,輕聲道:「那您呢,您怎麼看?」
多寶莞爾一笑:「多寶自然是,奉行師尊的意志。」
道人回身望來,眉宇掩映在深邃的海幕之下,轉而被碧游升起的燈盞照亮。燈火璀璨之間,似有滄海月明,懸於峰巒高處,照盡下方亭台樓閣。
月圓將滿,盈虧如彼。
多寶微嘆,心上隱約又有一念升起。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懼乎?
於是道人眼中,又淺淺藏起三分的虔誠,如見北辰星光,藏鋒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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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情於理,鴻鈞都不會放任兩位聖人這麼無止境地打下去。不為玄門聲譽考量,也需擔憂剛被補好一元會不到的天。
作為洪荒的天,天天崩塌,像個什麼話?
指不定有人要指天罵地,痛斥天道的豆腐渣工程,暗指其剝削洪荒人民的血汗錢,卻屢屢偷工減料,不做好事。繼而拉著經過家門口的某某某,共同哭訴那些年慘遭鎮壓的悲慘往事。
悲乎,哀哉。
故而,出於各種因素考量,儘管驟然得聞小徒弟姻緣之事,大佬拿煙的手仍是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祂靜默了一瞬,簡單道:「貧道知曉了,先隨她去。」
接著便掛上洪荒道祖、萬氣之祖、聖人之師等等一系列稱號,踏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打算先給兩位聖人來一頓毒打【不是】。
落在洪荒眾生眼裡:
三十三重天之上的道祖緩步自紫霄宮而出,聖人陪同左右,伴著萬丈紫氣雲靄,隔開耀日金月,復令辰宿列張。天現慶雲,地涌金蓮,道意浩瀚無垠,縹緲而至此間。
那道身影靜默不言,卻似蘊含著無上威勢,廣袖輕揚,頃刻間阻下兩人愈演愈烈的紛爭。
女媧即刻收手,退後一步護下東皇殘魂;浮黎劍勢被阻,眼眸里寒意冷徹,卻也心知再無法強行抹殺殘魂,亦是後退一步,斂袖收劍,欠身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