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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局勢還未到這般地步。
勝負已分,敗局已顯。
秋水長劍脫手飛出,直直沒入雪域之間冰層九寸。多寶皺著眉頭,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分明是輸得慘烈,他感受著兵刃相接之時少女凜冽的劍意,不知為何,又揚起一個笑來。
溫潤如玉的青年,長笑一聲,面向通天所在方向,垂首下拜,「弟子不才,請辭首座之位。在師姐離去之前,願暫居師姐之下。懇請師尊允許。」
下方眾人:??!
吃瓜群眾的瓜都要掉了!
廣成子下意識端正了姿勢,驚疑不定地與玄都對視一眼,用眼神示意道:這是想幹嘛?他又要搞事了嗎?
玄都堅定地示意他閉嘴。
通天微微恍神,便已明了他此言的目的。聖人指節輕敲桌案,目露沉吟之色。
卻是他考慮不周,忘了這些細枝末節。雖說他本人不甚在意此事,但長久下來,未必不是個隱患。
既然多寶已經提出,作為師尊,他也勢必要好好考慮此事。
如此,理應……通天眉頭微微一皺,便待開口。
只是思緒微微一頓,令他下意識抬眸,望向還未出言的玉宸。
少女顯然也怔了一怔,待往深處想去,便明白了多寶的顧慮。她也不生氣,只笑著開口道:「啟稟師尊,倒也不至於此。」
通天瞧著她,目光分外溫和:「玉宸可有想法?」
少女微笑道:「吾教宗旨有教無類,無論長幼妍媸,種族參差,皆可入道,然性別有差,性情相異,修行之路各不相同,往來論道亦有不便之處,故而,不妨各依序齒,並列首座之位。」
「更何況,弟子不過是在修行上略勝一籌,而為人處世上,還是師兄更為擅長。各行其職,或許能得一場兩全其美。畢竟,玉宸不過是初來乍到,教內事務本應倚仗師兄處理。」
說著,她微微垂眸,露出一個頗有幾分慚愧的笑容。
通天瞧了多寶一眼:「何以見得?」
玉宸輕笑:「眾人皆可為證。」
多寶眨了眨眼。
他偏首瞧向一旁倒得東倒西歪的師弟師妹們。後者頗為認同地看著玉宸,下意識點了點頭,又在他望來時,更加認真地點了點頭。
明明是被肯定了,但是莫名有種被拆台的感覺呢?
倒真是,輸得不冤。
通天:「玉宸之言,可有異議?」
他瞧著多寶,詢問他的想法。
多寶收回心神,莞爾一笑:「無有異議。」
通天:「善。」
對此不合規矩之事毫不在意的聖人朗笑一聲,乾脆利落定下了新的門規。只於起身之時,向多寶傳音一道:「記得道歉。」
「是。」多寶萬分誠懇地應下,眼眸微微彎起。
確實是要,好好道歉的。
第6章 二十四橋明月夜
多寶:天道這是,找到真愛了?
月色皎皎,星辰舒捲。
崑崙山徑上,玉宸與多寶並肩而行。行至一崎嶇處,道人自然地側過半邊身子,眉目攏於陰影之側,向著玉宸伸出一隻手。手指修長,手掌上略帶一層薄繭。
察覺到玉宸的目光,多寶微微一笑,「夜路難走,還是小心為上。」
玉宸深深看了他一眼,未作回應,只將右手輕輕搭在道人手上。少女素手纖纖,手指瑩白如玉,觸之光滑皎潔,柔軟得如同一團雲朵,著實不似一隻握慣了劍的手。
多寶不動聲色,只暗暗地在心底留下了點影子。
為免唐突,他半合攏了手掌,廣袖垂落,掩蓋了兩者攜手的姿勢,也不顯得過於親密。
風動蟲鳴,四周寂寂無聲。
兩人都沒有出聲,只信步而行。
氣氛幽靜,愈發顯得周遭寂寥。不知一瞬還是兩瞬,風聲停息,凡世之音,隔得越發遙遠,仿佛兩人所在空間被單獨隔出,令人油然而生一種遺世獨立之感。
多寶轉過身來,小心地鬆開了少女的手。
玉宸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澄明。
首座之論後,論道自然難以繼續,多寶以道歉為題,帶著她熟悉崑崙各地。玉宸便任由多寶帶著她漫無邊際地走著,並不多過問緣由。
此般信任,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只在心底一點一點地蔓延上來。在觸及「多寶」這個名號時,無理由地充盈心間。
仿佛在記憶的深處,同樣有這麼一個人。
同樣的名字,相似的姿態。
那人立於廣袤的碧海中遙遙若現的縹緲島嶼上,素衣簡袍,風姿雋永。他微微抬起首,望著周天的星辰,不聲不響,不言不語,靜靜地守在滄海月明間,等待著她的歸來。
面容模糊幾分,讓人看不真切。
唯獨唇齒啟合之間,似聞著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師尊。」
「師尊。」
玉宸微微闔眸,似要壓下這莫名而起的情緒。待望向多寶時,仍是一副自若的模樣。不動聲色,兀自沉吟。
*
多寶道人行事作風,可稱讚一句長袖善舞。
截教能在掌教聖人過去撒手不管、放任自由的情況下蓬勃發展,任勞任怨的多寶大師兄可謂居功至偉。
昔日通天入洪荒歷練修行,帶回了還未化形,仍是一隻白老鼠模樣的多寶,不知讓元始揪了多少次耳朵,關了多少次小黑屋,各種苦口婆心皆是白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