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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裡面倒出來的仙丹潔白圓潤,在陽光下好像瑩著一股仙氣。
始皇帝眼底亮了一些,又重複了一遍:「賞。」
與始皇帝不同,王賁面色晦暗,幾乎想要上前將那玉瓶兒掀開,摔出裡面的丹藥,再一腳踩碎。
什麼仙師,就是一群把他們陛下哄得找不著北,弄得咸陽烏煙瘴氣的騙子方士,要不是陛下對長生痴迷到魔障的地步,他早拔劍將他們通通殺光了。
可是,不敢勸啊,誰勸諫誰就是動了陛下的逆鱗,不想人頭落地就老實一點,明哲保身。
王賁微微低頭,掩去眼中煞氣,趁始皇帝專注著丹藥,放輕了腳步聲到宦人身邊,低聲問:「這是哪位仙師煉出來的仙丹?」
宦人也低聲回答:「徐仙師。」
王賁腦子裡轉了一圈,道:「徐福?」
宦人心驚膽戰地望著他,「通武侯切莫直呼仙師名諱。」
王賁深吸了一口氣。
徐福是兩個月前新進宮的方士,比其他方士來得晚,卻憑著一副仙風道骨的長相,以及對海外仙島的描述,入了陛下的眼,從此青雲直上,大受寵幸,成為方士們的領頭羊。
偏偏,這就是個騙子!
陛下生病了,他說是邪祟入體,不能吃藥,然後忽悠陛下吃丹藥,喝符水。咸陽一發生什麼事情,就背著手悠悠來一句此地風水不好,攛掇陛下大興土木,國庫里的錢一金一金的砸進去。朝堂大臣們誰見了他不恨得牙痒痒,可有陛下護著,就是拿他沒辦法。
大概是看王賁沒什麼話要問了,那宦人便向著始皇帝行禮,道:「陛下,徐仙師言,海外三仙島一事已有了眉目,請陛下前去一敘。」
始皇帝還未說話,王賁心臟急促跳動,厲喝:「好大膽子,有了情況不前來匯報,反而要將陛下請去,怎合君臣之禮!」
宦人看了王賁一眼,道:「仙師說,本該親自來向陛下述言,可他看著丹爐脫不開身。」
始皇帝面色似有意動,然而,出乎在場人的意料……
「朕另有要事,仙師脫不開身,便等下一爐丹煉好了再說罷。」
王賁微微睜大了雙眼,宦人亦差點維持不住表情,在始皇帝面前失態。
「你們都退下。」始皇帝又看向王賁,發現他衣衫上還濕了晨露,語氣倒是稍微溫和了些,「王卿,你也下去休息吧。」
「唯。」
眾人退下。
走得最慢的宦人餘光瞥到始皇帝拿著丹瓶轉身進入內殿,眼角一跳。
能讓陛下推遲了他嚮往的仙山,宮殿裡究竟有什麼?難道是三公九卿他們有要事匯報?也不對啊,他過來前,還看見王丞相在悠閒的賞花呢。
嘶——
難道是神女……
宦人不敢想下去,快步離開時,摸了摸沉甸甸的袖子,一咬牙,到了始皇帝劃分出來專門煉藥的宮殿,進去後,將袖子裡的小布包拿出來,放在擺滿了瓷瓶的几案上。
丹爐前盤腿而坐的長鬍子方士偏過頭,靜靜盯著他。
宦人苦笑:「徐兄,這金子我不能收。以後你也別找我打聽陛下的事了,就當我們沒有聯繫過。」
徐福驚詫:「發生了什麼?」
宦人搖搖頭,不肯多說,只道:「陛下有要事,就不過來了。」
「你沒跟陛下說仙山……」
「說了。陛下說,你煉出來丹藥,有空閒後,再去面見他。」
爐火映紅了徐福的臉,他忽然有了心慌的感覺,「陛下他沒說別的話了?一句安撫也沒有?」
宦人再次搖搖頭。「陛下只交代了這一句。」
「不應該啊,陛下從來都是對我以禮相待。難道……」徐福的臉色頓時如同刷過石膏粉的牆,「難道是我的丹藥暴……」
「慎言!」宦人瞪了他一眼,然後含糊說:「真那樣,現在來的就不是我了。聽我的,你儘快向陛下請辭,越快走越好,走了就別回來了。別問為什麼,我們自幼一同長大,幾十年的交情了,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宦人說完就離開了,徒留徐福在原地苦苦思索。空想不出來,徐福喊來自己收的徒弟,讓他出去打聽,還真的讓他打聽到了。
「你說,在我的丹藥送去之前,國師先去見了陛下?」
徐福捋著鬍子,眉頭皺起。「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老鄉要讓他快點收拾東西走人。他們這些方士不夠資格跟去泰山,那位自稱神女的國師是如何忽悠的始皇帝,他不清楚,但是至少他了解始皇帝的性格——那是一位「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情中人,比較明顯的是,以前他才是始皇帝愛重的那個人,多少臣子的厭惡都被對方擋了回去,而現在,從陛下為了國師毫不猶豫推遲和他的見面,可以見得誰在陛下心裡更重要了。
「走?情形倒也沒那麼急迫。」徐福喃喃自語,「大家都是混這口飯的,或許可以一起合作。」
*
青霓進的是始皇帝的臨時書房,寢宮已是整座行宮的重要之處了,書房更是重中之重,然而如此守備嚴密的地方,之前青霓說進去就是進去,門口的郎官目不斜視。
書桌上,壘著一摞摞竹木簡公文,青霓僅是掃了一眼,就把視線移開了。
她在腦電波里和系統說:「始皇大大還真信任我,書房這麼重要的地方也能放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