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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一下有沒有兜售水泥的市場。」十三歲的青霓說。
王彥聽得一知半解,問她:「水泥是之前鋪設的新地?」
「對!」
「為……」
話沒說完,宮門前街道漸漸變得喧囂起來,遠遠來了人眾,看裝扮似乎是太學學子,他們東張西望,神經質一樣怒目咬牙,腮幫子往外鼓。
「前面可是大蛇軍來客!」
十三歲的青霓聽到他們喊,便也回一句:「我是。你們是?」
那群太學生圍過來,滿臉激憤。
「聽聞大蛇軍欲替官家出使金營,主持議和,是也不是?」
十三歲的青霓錯愕:「你們從哪裡聽來的?」
見少女沒有第一時間反對,太學生更加憤怒了。
虧他們還以為大蛇軍是抗金主力,誰想,還是蛇鼠一窩!
有太學生將一卷告示摔在十三歲青霓腳下,厲聲述說:「官家從兩年前開始,便往外運送金銀,一年兩次,一次夏收,一次秋收,都有定額,皆是送往滑州!」
少女彎腰撿起告示,從左到右瀏覽一遍,眉毛高高挑起。
這是誰在出手,居然能把這事挖出來?
「若我說這是軍餉呢?」
那些太學生更加悲切了,臉上皮肉緊繃,骨骼都從那拉直拉薄的皮下凸出來。
「軍餉?軍餉為何不走正道,需得如此偷偷摸摸進行!這兩年金賊對中原秋毫無犯,是不是你們聯合官家一起納款賣國,向金賊搖尾乞憐,方才換來虛假和平!」
「究竟誰是賊!你們是賊!還是官家是賊!還是你們都是賊?」
「這次來取物資,是不是名為取物資,實則取歲幣?」
「到底是不是!你說話啊!」
學子們的聲音在道路上往復回返,嗡嗡之聲瀰漫,那大蛇軍少女似乎被嚇呆了,話都說不出口,只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看。
城樓之上,汪伯彥笑看這一幕,對張浚說:「萬萬沒想到,大蛇軍居然如此大意,派個婦人前來,婦人膽子小,被如此一嚇……我等謀劃成矣。」
道路遠處,馮益領著一群宦官圍觀,雙手揣在袖子裡,還抱著個小香薰鏤空銀絲暖爐。
「這些學生啊……」馮益笑容溫和,好似很和氣模樣悠悠嘆息:「心裡裝滿經史書籍,沒經歷過甚麼風雨,空有愛國之心,被人稍作挑撥就會變成一把刀。這把刀,文官能用,宦官也能用。」
其他地方也三三兩兩站著人,卻無一人上前解圍。
王彥注視著這群學子,對他們又是痛恨又是同情,手握上腰刀,不知要不要拔刀威脅,護著使君闖出去,又怕自己擅自拔刀,傷到什麼人,為使君招來麻煩。
這群太學生看到王彥要拔刀,頓時更怒道:「你們是要殺人滅口嗎!」
這個氛圍實在是太糟糕了,好像稍微說錯一句話,就能讓這些不受控制的學子好似貓應激那般炸開毛,爪子往人身上撓。
王彥上半身不知不覺壓低,刀鞘頂開一線血光。
氣氛緊繃若琴弦。
少女忽然動了。
她一動,王彥條件反射抽出半截刀身,太學生「啊」一聲,後退半步,動作不大,然而幾十號人如此做,就擁擠成一團,響聲震天。
有些人跌在地上,抬起頭,就看到少女猴兒那般敏捷,靈巧地翻到不知是哪位官員的馬車車頂上——張浚當時臉就黑成鍋底,那是他家馬車!特別華貴!居然被那野姑子踩出好幾個鞋印!
汪伯彥倒是興致勃勃:「她這是準備躲在上面?馬車也不高啊?不過對於一個女子而言,臨時能想到這些也不容易,太難為她了。」
然而,事情發展總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十三歲的青霓站定之後,既沒有瑟瑟發抖,也沒有求饒,更沒有口稱不曾做過取歲幣之事,她只是舉起從車夫手裡搶來的馬鞭,在空中甩出一個清脆響花。
「啪——」
響亮過後,少女腳收著力氣一踏木轅……
張浚:「我的愛車!!!」
木轅應聲而響,車子在風中搖曳,如同可憐白花。
「今日宮門口轟轟烈烈一通鬧騰,依理論來講,我本應當給你們一個交代,告訴你們大蛇軍究竟有沒有做過這事,方才不辜負諸位。可我們偏偏有不能說的理由……」
在底下學子譁然之前,十三歲的青霓提高聲音:「但,我自小學著一篇文章長大,不論諸位對我是失望是期望,還請諸位聽一聽,我心中那個少年中國!」
那些學子慢慢靜下來,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心中還有著期盼。
五十義士所在的滑州,所創立的大蛇軍,最後怎能變成那樣喪權辱國的存在!
一定有隱情……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王彥緩緩將腰刀回鞘,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才是他認識那些絕對不隱忍的小官人,不論被誰算計,絕不會白白吃這個虧。
十三歲的青霓深深吸一口氣,遊戲裡過往種種化作心中激昂那股氣,沖盪在胸腔,猛然吐出——
「金人之稱我中國也,一則曰老大帝國,再則曰老大帝國。是語也,蓋襲譯蠻夷之言也。嗚呼!我中國其果老大矣乎?惡!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國在!」
「欲言國之老少,請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將來。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戀心;惟思將來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戀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進取。惟保守也,故永舊;惟進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經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將來也,事事皆其所未經者,故常敢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