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頁
隔著空氣、清風與日光,十六歲的青霓認真地看著他們:「但是,我們會想辦法找到它。」
「首先,我們要讓人人吃上飯!滑州城的同袍們每個月可以領到銅錢一千,他們算是能讓家人吃飽喝足,還能租一個地段不錯的房間了。」
東京來的宋軍譁然,露出震驚之色,猛轉頭看向滑州將士,滑州將士立刻抬頭挺胸,臉上笑容又驕傲又刺眼。
更有將士得意炫耀:「我們家主公說了,我們是保家衛國的將士,絕不能苦了我們!」
保家衛國的將士啊……
東京來的宋軍不知為何鼻子一酸,眼中滿是艷羨。
他們就沒有這樣的面子,沒有人會專門出來說一句他們是保家衛國的將士,只會說他們是賊配軍,罵他們是赤佬。
十六歲的青霓伸手蹬腿,忽然往高台欄杆上跳,搖搖晃晃站在欄杆上。
「但是!」
他站得更高了,那聲音就傳得更遠。
「這樣還不夠。我們認為,僅僅是將士有飯吃,不是我們想要的世界。我們想要百姓也有飯吃,家中也有餘糧。」
「滑州可耕之地足足有五百四十萬畝,滑州城中有四萬人,我要給每個成年人都分地!分十畝地!不拘男女!」
分地?
分地!!!
是分,不是賣,更不是租!
東京宋軍身體驀地繃緊,又失落地吐出一口氣。
人家分給滑州的人,關懷的是滑州百姓,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卻聽少年脆生生說:「只要遷入滑州戶籍,就能分地!」
東京宋軍:「!!!」
「真的都分嗎?」
「我將我家裡人遷過來,也能分嗎?」
「等我家小子長大了,也會給地嗎?」
十六歲的青霓:「給!都給!人人都分!你們,還有你們的子子孫孫,都有份!」
便連滑州將士也躁動了,他們想要張嘴歡呼,卻又激動得舌根發麻,說不出話來。
至於滑州近黃河,容易遭遇洪澇災害……還是那句話,都窮得不行了,誰會去計較這些地不夠好。只要不是每年一次水災,他們都能過得下去!
人群中忽地有聲音問:「這地分了,還需要交稅嗎?」
「要啊。」十六歲的青霓是少年心性,在高處也不老實,方才還是站著,如今又蹲在欄杆上,非常大膽地鬆開手,衝著底下人比了兩個『五』:「但是每個人只收十石稅,沒有其他雜稅,每年只要上交十石糧食,餘下收成都是你們的。」
十石多嗎?很多,普通田地畝產才二石,十畝地也才二十石,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但是……
又有人高聲問:「真的沒有其他稅嗎?人頭稅也不收嗎?」
「不收不收!有十石糧食就夠了!一切從簡,每年秋收交十石糧,餘下糧食是吃是賣,都隨你們,那些都是你們的糧食。」
農家子宋軍差點吃了自己舌頭。
十石糧,如果不收任何雜稅,這個稅收真是太少了!比某些嘴上說著十稅二,行仁政,實際上雜七雜八稅往死里收的政權好太多,
祖宗!你就是我們的活祖宗!
農家子宋軍當場表示:「官人,我要入滑州城!」
他的聲音淹沒在人海中,其他人一個比一個喊得大聲,生怕落後其他人,自己就遷不進城了。
「安靜!」
「先安靜!」
十六歲青霓叫了兩聲:「我還有——」
他站起來指著北方,正想說什麼,腳下就是一滑:「誒?」整個人就往台下栽去。
岳飛頭皮炸了起來,眨眼間就要往那邊撲過去,想將人接住。
有人比他更快。
岳飛驚愕地停住了腳步,瞳孔在震動。
他看到了——
小官人從高處往下摔,半點不怕,還有閒心張開雙臂擁抱藍天,笑聲清脆,金烏飛進眼中,在溶溶一片日光中墜落。
一片柳葉輕飄飄落下,下面是一個又一個士兵,他們撲身上前,堆在地上,疊成小山,這些打過仗的兵好像忘記了東西從高處砸下來,砸到身上有多疼。小官人掉到他們身上,悶哼聲過後,他摸著身下肉墊,有些茫然:「你們這是做什麼?」
岳飛在心裡為他們回答。
——因為,你真的為我們帶來了一頭牛。
他遲疑了一會兒,走過去將十六歲的青霓拉起來:「小官人可有恙?」
「本座沒事!看看他們有沒有事!」
那些將士也沒事,就是被砸到的地方有些疼。高台說是高台,受限於時間與工藝,其實就兩個人那麼高,十六歲的青霓要不是往後摔,容易砸到後腦勺,將士反應也不會那麼大。
「既然都沒事,我們來說一說金賊的事吧。」
等人都扶起來,看過身體狀況後,十六歲的青霓才接著說:「大家都知道,北方有金賊虎視眈眈,就算我們分了地,金賊也會來搶、來燒,孤城素來難守,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打過去,將金賊打出河北之地!打下來的那些地,就可以分給各位的子子孫孫!」
士兵們看向北方,眼神一瞬間變得不善了。
什麼百戰之兵!什麼精銳之軍!什麼家國大義,民族存亡,都比不上一句——
給你們家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