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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再看這人,是一位言官,宛若當年魏徵,經過這些年觀望,臣發覺在他眼中沒有男女之別,只有對錯之分,此人不必接觸,殿下只需立身正,他便不會與殿下作對。」
「還有這人,是位大孝子,曾將老母接到長安,親自照顧,奈何母親住不慣大宅,執意返回老家舒州,正是女官轄境之內。殿下可去信一封,讓咱們的人好生照看這位老嫗,結個善緣。」
「這人利益至上,可以拉攏……」
「這人有過輕視女眷之舉,與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人……」
「這人……」
陳碩真在旁邊聽得咋舌。
房知葵入官場是貞觀二十八年,如今已是貞觀四十三年,這是足足準備了十五年啊。
房知葵不緊不慢地述說,長樂公主認真聽著,要奪嫡必須要有自己勢力。不是她之前那種抱團的勢力,而是能夠發揮助力的勢力。而且,要知道誰會中立,誰會傾向她,誰會反對她,那些中立的要拉攏,那些傾向的要安撫,那些反對的,要打壓以及清除。
說得差不多後,房知葵做總結:「殿下切莫心急,陛下如今並未見老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發展。」
陳碩真忍不住說:「萬一被陛下發現了呢?可不能小覷陛下。」
「所以,幸好殿下是女子。」
「?」
「前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女官被打壓。殿下與陛下關係最為親厚,就算被發現了,女兒抱著阿耶胳膊撒嬌,說自己是在害怕,想要保護自己,我相信陛下不會計較,反而會更憐惜殿下。」
陳碩真明白了,「所以,我們不應該攻擊太子。」
「當然不應該,太子地位非常穩固,去攻擊只會適得其反。我們先發展自身才是硬道理,自身不夠強,就算把太子拉下來,登上皇位,那也只是傀儡。」
至於太子誰去對付……房知葵並不擔心,現在最著急的應該是李泰和李治,李世民已經步入老年了,說得難聽些,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駕崩,長孫皇后會老會死,皇帝也不例外,他一駕崩,太子之位就很難改易了。
李麗質直截了當說:「那便先發展自身,太子那邊,繼續合作,誰都知道寡人親近太子,倘若這時候斷去聯繫,容易打草驚蛇。」
「唯。」
「唯。」
「知葵,接下來織網,要勞煩你費心了。寡人也先回王府,你所說那些需要拉攏之人,寡人找個時日,挑一些身份合適的下帖子,邀他們舉辦游會。」
「唯。這其中有一些人,臣在這十五年裡已經接觸過許多回了,也能稱得上交情深厚,今夜臣做個匯總,呈與殿下。」
「好。」
李麗質拉開書房門,陽光拂過她面頰,越過她肩頭,鋪了滿室亮堂。
房知葵在身後恭送。
李麗質倏忽回頭看她,「知葵。」
「臣在。」
「你為此準備了十五年,如果寡人一直只想做大將軍呢?」
房知葵先是一怔,緊接著,她沉吟:「臣不認為會有這種事,殿下若是甘於平淡,就不會選擇軍旅生涯了。而太子……他與陛下不一樣,自始自終,臣都不信他會支持女官。」
在登基之前,他會因為利益,要拉攏長樂公主而支持她的勢力,登基之後,女官並不能給他帶來更多,甚至,如果罷黜女官,還能為他贏來男人的讚譽。
「但是……」
房知葵抬眼看向長樂公主,「事無絕對,倘若殿下當真沒那心思……」
李麗質的心突突跳動。
「那臣也沒辦法,只能夠歇了心思,為殿下謀劃退路了。」房知葵用手指輕輕蹭了一下自己面頰,無奈道:「誰叫殿下是臣選的主公呢。」
*
「輔機,我們都老啦。」
李世民和自己大舅子一起看夕陽。
帶著一身夕陽氣息,李世民感慨:「前幾年知節也走了,現在只剩下我和你了。」
長孫無忌揭開酒罈封口,葡萄酒香味便從壇口漫了出來,不用宮人,他親自給李世民倒了一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他們沒有分案而食,小案擺在二人中央,上面是精巧糕點,棗泥山藥糕、茯苓糕、玉帶糕、山楂糕每樣四塊,所用皆是極白極細的好面。花前竹下,暢飲著美酒,食用著香糕,長孫無忌臉上滿是醺醉紅暈,「是啊,如今只有我陪著陛下了。」
李世民一個眼刀飛過去,「這裡沒有陛下,只有二郎。」
「二郎。」長孫無忌笑著笑著,心裡又有些難過。
他已經七十五歲了,如此高壽,說不定沒幾日好活,他離開後,二郎身邊還有什麼人能陪著他喝酒呢。
李世民笑了笑,喝了幾杯酒,忽然沒頭沒腦說:「我記得觀音婢讓你禁酒。」
長孫無忌白了他一眼,「觀音婢也讓你禁酒。」
但是現在他們不需要偷偷摸摸才能喝上兩杯,也沒有人會不厭其煩攔著他們了。
喝著喝著,長孫無忌又問:「山鬼來過嗎?」
「來過幾次,看長安沒什麼好玩的,進宮捉弄了我幾番,便又走了。」
「祂還是那樣年輕?」
「不錯,還是當年初見時,然而我已鬢生白髮。」
「山鬼待你終究不同。」
這一點,李世民也知曉,世家那些人沒少接觸過山鬼,還找了不少人陪山鬼玩,但是,山鬼每次都是笑意吟吟看著他們耍寶,沒有任何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