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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的衣衣變換了一下人稱,基本原樣複述。
趙構卡了一下,旁邊有個官員代君上陣:「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
【私聊(十六歲)】:你頭髮不長?
官員一號:「……」
官員二號:「你不懂戰略!宗澤號稱義軍百萬,能戰的有萬數就該笑醒了,何況開封無險可守,又面臨大河,金賊若掘堤泄洪,開封如何守?」
【私聊(十六歲)】:怕掘堤泄洪你往南方水鄉跑做什麼?
官員二號:「普通河流和大河能一樣嗎!」
【私聊(十六歲)】:揚州沒發生過水災?
官員二號捂住胸口後退。
官員三號嘆息一聲,用看小孩子胡鬧的目光看著十九歲的衣衣:「本朝國都非秦漢唐之險固,東京地處平川曠野,長河千里,只可依賴河北作為邊防,如今河北不歸,河南如何守?平原上如何與金賊正面對決?既無地利,物資人口亦是缺乏,如何能守?倒不如捨棄開封,政權退向東南,徐徐圖之。」
【私聊(十四歲)】:我說一句吧,臥底的時候聽到金兀朮說的:我謂不得東京,兩河雖得而莫守。
【私聊(十四歲)】:真有意思,宋人說開封沒用,丟了河北就守不住了,金人說開封必須拿下,拿不下開封,就算拿下河北河南,也沒辦法守住。
【私聊(十四歲)】:這截然相反的說法,是不是特別有意思(^_^)
十九歲的衣衣笑了一聲。
官員三號:「你笑什麼?」
少女握住袖子裡剛變出來的匕首,上前一步。
「既然開封守不住,無用,為什麼你們不直接公告天下,放棄開封,退過長江?是不想嗎?」
「既然開封守不住,為什麼還要讓宗留守經營開封,不怕浪費人力物力?是錢多嗎?」
「少給自己臉上貼憂國憂民的金了,你們就是不敢,不敢守開封,不敢和金兵拼命,找了個藉口罷了。缺乏物資人口?就開封的河道便利程度,皇帝鎮守開封,物資人口敢不往這邊傾斜?開封守不住?宗留守守的難道是揚州?」
「開封守不住,那你們倒是把開封送給金賊啊,金賊可高興了,他們覺得拿不下開封,就算拿下河北河南,也沒辦法守住呢。」
話語尖利如箭,朝廷大臣們只覺得被這話語刺來,脊背都冒出了寒意。
開封守不住是一層遮羞布,但就在剛才,這層遮羞布被這個女子戳破,將他們赤身裸體丟進了雪地里,逼得他們幾乎抬不起頭。
第四個官員便要繼續上前,看他一臉不滿,十九歲的衣衣琢磨著這人是要繼續和她爭辯。
……開什麼玩笑,再辯論下去,萬一真的被找出漏洞怎麼辦!
呵!看她堵嘴大法!
趙構瞧著宗澤這個下屬,發現她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堅定,心頭一跳,生起不好的預感。
上一次不好的預感好像還是南京……跳舞……死諫……
「不好!」趙構騰地站了起來:「攔——」
十九歲的衣衣「唰」地抽出匕首。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蒼生塗炭!」
感謝三國演義,感謝諸葛大大!
「國之將亡,羞於與爾等共活!」
「噗——」
刀劃開脖子,少女身體軟了下去。
趙構和百官眼前一黑。
怎麼上來就自殺啊!只會這一招嗎!你自殺了,我們的名聲怎麼辦!
第359章 軍民愛國
趙構非常憋屈。
趙構真的非常憋屈。
就算是他這樣的人, 也妄想著保留自己的名聲。所以他裝出一副勤政模樣,早朝一次都沒有落下,下完朝後還會招重臣去側殿裡商議政事, 剛登基時, 拼湊出一萬士卒, 交給宗澤讓他去打金人。
但現在,一口氣頂在他喉嚨里,不上不下, 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罵完他之後, 居然就死了!就自盡了!她自盡了, 他怎麼辦!指著死人屍體罵回去嗎!這有什麼意思, 死人又不能聽見他說的話。
當了皇帝後,從來只有他堵嘴別人的份, 頭一回別人靠自殺來堵他的嘴!他還不能對這人的屍體做什麼!百官看著他呢!就連與這姑子一同過來的將領,也在看著他呢!
趙構身體輕微地顫抖, 簡直氣到了極致, 無窮無盡的寒氣從牙縫裡擠出來:「好、好、安、葬!」
那咬牙切齒之意, 任誰都能看出趙構心不甘情不願。宗澤手下之將秦光弼臉色出奇難看, 他蹲下身去, 想要伸手為少女撥一撥額前亂發, 手停在發前一尺處, 又不忍觸碰。
太快了,她自盡得太快了, 不是那種留著餘地想要人阻攔的自盡, 她是真心憤而去死。他根本連阻攔都來不及!
「陛下。」秦光弼半跪著低頭, 正要說話, 趙構倏然一聲叫:「進殿之前為何不搜身!她為何能攜帶匕首入殿!」
一班直站了出來,嗓音中帶著緊張:「回陛下,臣此前已搜身,還請了宮人探查,並未發現匕首。」
趙構又問左右:「持刃上殿,該當何罪!」
秦光弼用腳去想都能想到,他們這位陛下是要給這件事潑一層髒水,下一層定性,持刃上殿自然是大不敬,大不敬之下的自盡,便是愛國,也蒙上了一層陰影。